柳青门(39)
也许是上天显灵,也许是我时来运转,忽然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唤我的名字。顿时,我就笑了。世上凭谁唤我的名字,我都不喜欢,可唯独他,使我内心充满欢愉。
我从厨房附近的库房中翻出一架梯子架到墙边爬了上去,探出头,正看见林琰骑在马上仰头往这里张望。急忙向他挥手:“崇谨,崇谨!”
他翻身下马,冲我伸出手笑道:“跳下来!”
我摇头:“太高了,会摔死的!”
林琰大笑起来:“不会的,我接着你!”
出于对他的信任,我爬到了墙头,再次确认了一下比庙墙高不少的墙壁,腿哆嗦了一下。可我立即想起了方才的软弱,于是咬紧牙光,将眼闭了,纵身往下一跃。
本以为会栽个大跟头,或者崴了脚,谁知不偏不倚,正好落入林琰的怀内。
“哎哟,好沉啊!”他抱着我,上下使劲颠了两下,故意逗我。
我瞬间飞红了脸,嘟囔:“放、放我下来!”
林琰定定的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嘴角一勾,凑到我脸颊边闻了一闻,笑道:“好香啊,刚才你掉下来的时候,我差点被熏晕过去了。”
我的脸愈红:“那你还凑这么近闻?”
他的笑也越明朗:“可接你入怀的时候,那股香气却淡了。我有些怀疑自己的鼻子,所以确认一下。你不要介意啊!”
越让我不要介意,我越是羞怯,撇过脸去低声说道:“你、你先放我下来,咱们对面站着说话。”
林琰听了,轻笑一声,连带着我在他怀前都震动了一下,这才俯身下身让我缓缓地站到了地上。
脚一沾地,我便急忙倒退了两步,让开一些距离。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像空山滴露的翠竹,也像拨云见月的夜空,清雅温吞,和他这个人般配极了。眼下我虽离他远了,那股香味却弥漫在我的鼻翼下,挥之不去。
突然有些后悔从他的怀里下来了。
林琰伸出手,将我散落在耳边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轻轻在我的额头上点了点,笑了:“你呀……”
他这一声感慨中的含义,我并不能懂,只是觉得亲昵极了,也缱绻极了。心里烧得厉害,就像寒冬喝进了一口最浓最烈的酒。
“你怎么在这儿?又怎么知道我在这个附近?”
他没有回答我第一个问题,笑道:“我仿佛听见你在哭,又听得不大真切,所以唤了两声,谁知你真的就在那里。你倒是胆子大,怎么就敢爬墙了?”
“爬墙”这两个字委实有些不好听,我啐了他一声,笑了:“我不告诉你。”
翻墙么,从前在庵里是常翻的。只是这件事么,倒不必和他细说。
林琰笑着轻哼了一声:“你千万别说,我还不稀罕听呢!”
我斜了他一眼,转过脸去,可发觉又不能看他了,只好又转了回来,将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
月渐渐地东升了。今晚的月倒是又圆又亮,将他一身丹色盘祥云纹的长衣照得越发光彩夺目。那么鲜艳的颜色并不适合所有的人,他却把衣服穿得服帖极了,越发衬得他唇红齿白,风流有骨起来。
“怎么了?”他问我,“这般盯着我看。”
我脱口而出:“你穿这衣裳,好看得很!”
一说出来就觉不妥已极,哪有像我这么轻浮的,去夸赞他的衣服饰品的?
果然他盯着我,沉默着不说话。
我又是后悔,又是忐忑,抿了抿嘴唇轻轻的推他:“哎,你别、别不说话呀!”
就在我懊悔已极的时候,他忽然轻笑起来。
“你、你……”我气死了,忍不住拿手指指着他。耍我玩么?吓死我了!
他微微蹙了蹙双眉,用手包住了我指着他的那根手指,很温暖。林琰笑了:“你什么你?你刚才真的哭了吧?哭什么呢?你这个傻丫头!”
说着,他在我的鼻尖用力一拧。
我捂着自己的鼻子,吃惊得说不出话。
“走吧。”他忽然对我说。
“啊?去哪儿?”
林琰牵过一旁马上衔着的缰绳来,翻身上马,随即向我伸出手:“上来。”
我犹豫了一下,想起屋里的丫鬟们都以为我去了四婶那儿,一时半会也不会派人去接,便鼓足了勇气伸出手。他一下子便抓住了我的手,使劲一提,将我拎上马背来。
坐稳的瞬间,马朝前走了两步,连带着我向前一冲。
我第一次结结实实坐在马背上,吓得胆尖都颤了,“啊”地叫了一声。却被林琰飞快地捂着了嘴,他凑到我耳边轻笑:“别让旁人听见了,不想出去了?”
他展开双臂从后环抱住我,将热气尽数洒在我的脖颈之中,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啾”地一声,马儿便甩起脚来,哒哒地往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