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7)
小白觉得这小丫头很有魄力,底下围观的人越聚越多,黄金位置的观众脚下瓜子皮都一堆了,对面阿姨也是怒火攻心,声音嘶哑,她还在摇扇子,笑嘻嘻的。
有人给小白递了把瓜子,秉承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原则,小白婉言谢绝。
阿姨说:“我亲眼看见你在人家阳台上,跟人家老公有说有笑的!”
“诶诶诶,”小姑娘说:“您先搞清楚,那是我屋子,我是房东,那是我阳台。”
“再说了,”她摇摇扇子:“我跟我每个房客都有说有笑的,怎么啦?有说有笑犯法啦?您天天盯着人家老公,私底下做那些事我都不愿意说,您不犯法,我犯啦?”
赛点和爆点齐飞,底下观众开始站队,窃窃私语起来。
阿姨不说话了,半晌,使劲地摔上窗户,隔着窗户,吼道:“我不跟你这种人浪费时间!”
一方已经放弃了,小姑娘还扇着扇子趴在栏杆上,当着这么多人面前闹得这么难看,没有一点羞耻或委屈的神色,一副享受胜利果实的样子。
“散了散了,”她还朝底下对她嚼舌根的男男女女摆摆手:“结束啦,亮灯了嘿。”
她指电影结束了,影院亮灯。
“把瓜子皮儿带走啊,”她眼亮:“扫地冯奶奶怪不容易。”
小白没有散,他听得很明白,也看得出来,阿姨对小姑娘的房客男方有兴趣,房客搬走,她恼羞成怒,倒打一耙。
他觉得大部分人听得比他全,都应该支持那个堂堂正正的小姑娘。
可周围人的窃窃私语,都在说那个小姑娘得理不饶人,嘴皮子了得,没妈教,就是不能跟人民教师比素质。
再说了,她屋子里一堆男人是事实,这么大个姑娘不知道避嫌,不知道害臊,人家住对面楼的,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真丢人。
要是我女儿,我把她的嘴撕烂,你看她骂人那个样子。
一天到晚穿个裙子,不知羞耻,不检点。
等这些人散了,小白再往上看,她已经舒舒服服地躺在摇椅上了,这里户型大,走廊两人高,她在二楼,走廊底下的支柱有点锈了,她走廊上还养了一排鲜亮的小葱。
他走上楼,楼梯是铁的,绿漆掉的差不多了。
小姑娘睁开眼睛,朝他笑了笑,问:“干嘛来的?”
小白说:“《治安处罚法》规定,公然侮辱他人可以罚款或拘留。”
小姑娘一听钱,急眼了:“我没侮辱她呀!”
小白说:“她侮辱你。”
小姑娘倒是愣了愣,摇着扇子,傻不愣登地看着他。
她问:“公安大学的?”
小白说:“不是。”
“江理工[ 江尧理工大学 全国数一数二的理工大学 江尧市最高学府]?社会实践啊?”
“不是,我就是……”
她明白了:“六中[ 江尧六中马戏区旁边的中学 高中生所在的学校]的,文科生吧?哎呀,这不是一回事儿,别读书读傻了行不行,走走走,烦人。”
她完全不在乎,白警官看看她旁边的家门,看看周围的地形,想起自己的卧底任务。
他假装问:“你是房东?”
“嗯。”
“我租房子。”
“哎呦,”女房东这才乐了,爬起来,饶有趣味地打量他,说:“你是男人呀。”
小白说:“男人不能租?”
“你刚刚在下面听没听见?”女房东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大家都盯着呐,住进来等于跟我有染,住不住?”
小白觉得这句话很豪迈,有点歃血为盟的意思。
他点点头:“住。”
女房东说:“他们说有染,但是没染,房租还得照常交,长得帅也没用,我屋子里一个比一个帅。我可以帮你拉客,但是不能不交钱。”
她有板有眼的,小白听得老脸,不,小脸一红。
小白在警队就是警花,没少被调戏,但是这小丫头开黄腔开得一本正经,实在是有点招架不住。
小白硬着头皮接话:“不用拉客,我交钱。”
女房东说:“只有单间,包水电,一千二,隔壁楼虽然小,但是整套只要一千,再往前还有一户,整套八百,你自己想想,想好了我开门带你看房子。”
小白说:“开吧。”
他就这样住在了女房东这里,开始了自己的卧底之路。
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
江尧隔夜饭,马戏霸王花。
被女房东发现自己的身份,是个意外。
小白的伪装身份是摄影师,住进马戏区是为了寻找江尧市的灵魂。
在市井人堆里,一般人都会觉得说这种批话的是神经病,加上先入为主的“搞艺术”的身份,即使他行为有异,大家通常也会以“他本来就是神经病”而不做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