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林不知月照人(5)
虽然顶着一个“怡红院”的土味儿俗名,可这分明看着像是……
“那倒赶巧。”林葵接过话茬,也打量了一番四周的格局,“我也觉着分外眼熟。”
“这儿不像是青楼妓院,倒像——酒吧。”
柳知月被这话吓了一跳,手一抖,一把瓜子仁掉了不少,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向一脸平静的林葵。
酒……酒吧?!我莫非幻听了?可能他说的是酒馆吧?
林葵也终于侧过目光,再次对上柳知月的视线。他忆着她前世所言,又接着幽幽道来。
“酒吧。同样是人消遣的地方,不过,男人能来消遣,女人也一样,双方你情我愿,求得不过是一场欢愉。”
“又或者只为千金买醉,浸于夜色,是一时放纵,以逃避世间烦恼,次日醒来,仍在尘世中庸庸碌碌。”
“只是大景朝,还找不出这种地界儿……怡红院,也只是像罢了。”
林葵说着,扯着嘴角笑笑。
说什么清倌雅妓,还是用来赚银子的高端货品,柳知月曾与他讲的那男女平等、每个人的人格都值得被尊重的后世,到底还是离他太远了。
他曾多少次心羡,生于柳知月那个时代的人们。又从多少次感到心疼怜惜,因柳知月从那么和平美好的时代,一朝沦落成最为卑贱的妓子。
而对面的柳知月此刻已经听傻了。怎么她随随便便出个门就能碰到“老乡”呢?而且被对方这么一解释,连酒吧都听着像“高端上档次”的“伊甸园”……
柳知月勉强定下心来思索一番。听说这怡红院如此经营已有百年之久,所以那位穿越前辈肯定不在了,眼前这个,可能也是觉得怡红院可疑,才来这儿跟她碰碰运气的,对了,也不排除是“穿二代”的可能。
“那……请问公子?您是如何得知这,酒吧的呢?”柳知月含着期待,问得小心翼翼。
林葵定定地看着她熟悉的容颜,心叹一声,果然……只他一个人回来了。
“大抵……是在梦里吧。”
在有你的梦里。
柳知月愣了愣,理解为“穿越”的托词,毕竟她还没暴露自己太多。思及此,柳知月不禁有些激动地凑近了些:“——或许你我做过同样的梦。敢问公子姓名?能在此相遇也是一种缘分……”
柳知月不确定这个人是从什么年代穿过来的,甚至可能是别的世界,但既然他都这样直白明了地“摊牌”了,自己再藏着掖着又有什么意思?反正对方也一定猜到了。
感到女子忽然地靠近,林葵呼吸微窒,好不容易控制住后倾了身子拉开距离。
怎么可能是同样的梦?她是以为自己和她一样来自异世了吧。至于如此激动吗?就凭这个身份,便可对一不明身份的陌生男子如此没有防备。竟说出这种……不知廉耻的话来!令他不禁有些脸热,却亦有些不快和愤懑。八年前的柳知月,这点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林葵微皱起眉,倏地站起身来。沉吟了一会儿,将腰间的玉佩解下来放在桌上。他直视柳知月发亮的双眸,缓缓报出姓名:“林葵。”
随后转身,留下一句:
“阁下以后若有麻烦,自可以此做信物,到东厂寻我。”
语毕,便脚步如风地走了。
柳知月也站起来,拿过桌上的玉佩攥在手里,愣了许久,才回头问她的侍女:“红石,他方才说……他是东厂的那个,林葵?”
红石木着脸点了点头。作为一个刚调到小姐身边的护卫兼侍女,她的职责就是保护小姐的安危,若非刚刚小姐阻止,匕首暗器什么的早就招呼上了。现在看来,如果她真动了手,小姐和她就得去东厂诏狱里吃铁烙了。
所以,这人真就是……她昨日还打听过的“笑面阎王”林葵?一年里主持查抄过京城十一户府邸的东厂督主亲随,柳知月送外号“抄家小能手”的那个权宦林葵?!
事实证明,人最好不要嚼别人舌根儿,容易被拔了舌头。东厂,果然无处不在。
柳知月的手差点儿又帕金森了。不行,现在这块玉佩可比她的命重要多了。她连忙翻出钱袋将玉佩安放进去,然后贴身放好。
缓了一会儿,柳知月渐渐平静下来。难怪,这人肤色看着确实比常人白上几分,声音也有些尖细,只是她开始没往这方面想。传言中说他“常挂着让人寒毛倒竖的笑面”,今日见着真人,看着却并非如此,感觉有些冷峻,有些淡漠。
那容貌虽称不上俊朗,倒确实是一副正气、无害的模样,微圆的脸,稍显女气的杏眼,但加上浓直的眉毛和深眼窝,又让整张脸看着英朗了些。他不亮明身份,根本不会有人一眼就猜出他是个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