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舞(190)
皇穆并不吃惊,歪靠着元羡,轻笑道:“有劳殿下。”
元羡抱她入内,俯身将她放在床上,拽了个靠枕,放在她手下。转身去寻药盒。
皇穆无可奈何又心满意足地轻叹了口气,心内对自己有些鄙夷。
元羡抱着药箱起身,正看见皇穆一脸郁郁,“疼得厉害?还是传医官来吧。”
皇穆笑着摇头:“没有的,不用让他们来。”说着有点哀求地道:“别让他们来。”
元羡对皇穆的讳疾忌医再了解不过,见她不愿意,便也不再说什么,他将药箱放在脚踏上,正欲坐下,却又起身,“略等我一下。”
不多时,手里握着一个明黄色小瓷瓶回来,将香炉内的香换了。重新坐回皇穆面前。
皇穆看着袅袅云烟从香炉里探头探脑地游出来,攀着阳光摇摇而上,是明夷香。
元羡打开药箱,对着瓶瓶罐罐呆看,这都是些什么?要怎么用?皇穆见他一脸迷茫,笑着开口道:“霁红瓶子上写着‘血竭’的是止血的,霁蓝瓶子写着’安肌散’的是令创口愈合的,将两种药粉混在一起调匀了敷在创口上,用纱布裹起来就好。”
元羡半蹲着将药粉一一倒入药盒中的小碟中,用一旁的银勺调和搅匀,皇穆将镯子向后退退,伸展了手掌送至元羡面前,元羡正欲为她上药,却又停下,看着她道:“别看。”
皇穆笑起来,点点头,闭上眼睛,她感觉到药膏轻轻敷在创口上,装作痛了似地缩了缩手,元羡轻轻勾住她的手指,对着伤口无济于事地吹了吹,柔声道:“略忍一忍,我快一点。”
皇穆突然觉得这情景何其熟悉,记忆中有过类似的事,她伸着手,闭着眼,等人给她包扎,那人沉声似乎忍耐着无限心疼地同她说,“略忍一忍,很快就好。”她倏然睁眼,抬起左手去摸了摸元羡的玉冠,触手冰凉,元羡如临大敌地给她敷药,诧然抬首,“疼得受不了?”
这个人是真的。
她心中突然满是酸楚,泪意盈盈,举目皆是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清。她不敢眨眼,鼻尖眼尾却不受控地红了起来。
元羡心中满是懊悔,这药必定烈极了,将她蛰得这般疼。他捧着她的手,不敢动作,皇穆抬手正欲擦拭眼泪,元羡在她身边坐了,拉过她的手,从怀里掏出手绢,轻轻将眼泪擦了。
皇穆没法解释她情绪上的失控,亦不好再说伤口不疼。只是颓然垂首。元羡将手绢塞进她的左手,拿起绷带比划了一下,剪下一段,轻轻缠了两道,却又踟蹰:“是不是应该系得紧一些?”
“不必的,不散开就好。”
元羡本来也不敢用力,于是试探着微微用力打了一个结,非常难看。他自己也知道,摆弄了一会儿无力回天,只能轻轻拍拍结扣,抬首见皇穆正在看他。
他十分不好意思,“太丑了……”
皇穆微笑着摇摇头,“臣觉得很好。”
元羡见她又有点冷冷的,颇鼓舞了自己一下,才伸手去探她额头:“冷不冷?”
皇穆倒是没躲开,只倦倦道:“多谢殿下关心,臣不冷。”
两人又变成了君臣。
元羡倒不灰心,只觉得她刚才是昏昏沉沉,如今不过是清醒了。他恋恋不舍地起身,“那你休息一会儿,我先回去了。”
皇穆点头说好,她看着元羡离去后,起身颇费力地脱了外衣,丢在榻上,掀开被子睡了。
元羡从内室出来,又看见案上那盆名叫“黄粱一梦”的菖蒲,回首看看,上前连矮木雕花架一同端起,拿着就出门。宫卫见他抱着花出来,赶忙上前,他将花架花盆交给宫卫,想了想,“送到春阳宫茂行世子那里。”
她一觉醒来已是傍晚,坐了一会儿想叫人帮她穿衣才想起今日未带人入营,鹿鸣堂内无人当值。她拎起丢在榻上的衣服,凑近闻了闻,不知怎么就怀疑上面有血腥气,嫌弃地丢在一旁。她拉出个圆凳坐了,皱眉想着衣服被放在何处,这一坐却又生出些倦怠,她缩肩驼背懒洋洋地坐了一会儿,终究勉强打起些精神,开了放衣服的柜子,随手拿了件黛蓝便服,笨拙地穿了,施法系了腰带,对镜略整仪容,出内堂,敲了桌上的小罄。
江添应声入内,“请陆深过来。”
陆深入内之时皇穆正在榻上喝茶,见到他从屏风后转进来才想起下午的事,面上不由带了笑。陆深在她对面坐了,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伤不碍事?”
皇穆洗了杯子,倒了茶推给他:“没事。”
陆深伸手将壶拿到自己这边,“蒋策事先与你商议过?”
皇穆轻叹了口气,“只你一人看出来,还是众人都觉得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