蟾魄射影(96)
“孩子!你是来给我做伴的吗?”安杰奥好像听见有个声音在对他说。他想呼救,从水底伸出一双漆黑的爪子,使出怪力般的劲恶狠狠抓住他的腿。在他身体下方的最深处又仿佛传出凄厉的哭声:“你们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要逃开?”安杰奥惊恐地要踢开腿,可是他的双腿被牢牢地卡住,无法动弹。井水划开几道破痕后终于又合上,安杰奥坠落到黑暗而冰冷的世界。
这不幸的消息传进安杰奥的亲人的耳里,他们捶胸顿足,拉扯着自己的头发,懊悔不已。他们想着去打捞安杰奥的尸体,可是自从安杰奥落井后井底发出一声又一声野兽般的吼声,人们听到声音后都说这是从地狱的恶魔声,没有人敢下井。
轱辘井被盖上了盖子,从此那口永久不枯的泉水枯竭了,人们渐渐遗忘了那口老井。
只有安杰奥的小狗马图天天去井旁哀悼它亲爱的小主人,它白莲花般的小爪子搭在灰褐色的井盖上,用渴望的眼神凝眄小小的方寸,它的眼泪滴在了井盖上,透明的液体湿了一大片,它就这样天天来看着小主人,不久一支白色的莲花从井里穿过井盖生长着,它越长越大,甚至将杉树的高度也给比了下去。当它探出白色的花蕾时,连村外的人也得到了这个稀奇的消息,他们赶去张望,只见白色的花蕾缓缓张开,安杰奥正坐在花蕾里,安杰奥的爷爷看见不知所措的安杰奥,激动地将他揽入怀里老泪纵横……
安杰奥又活过来了,他像从前一样快活。
至于井里的到底是什么,安杰奥也说不清,他说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去了一个奇异的国度,有一个穿着黑衣服银发的女子坐在鲜红色的珊瑚上,她的一双腿嵌在珊瑚里,好似一体般。她将安杰奥塞进自己的一只长有吸盘的手心里,唱起了安眠曲,安杰奥沉沉地睡在她的掌心里,忘记了一切,直到小狗的眼泪滴入井水……
“这就是爱吗?”好像银发女子轻轻地说道,她的眼眶内滚出了一滴眼泪,从她的掌心开出一根光柱……
“那是胡安娜。”一个人说。
胡安娜是这里一个猎户家最小的女儿,到了出嫁的年龄嫁给了一个铁匠,她却爱上了水神,水神也同样爱着胡安娜,用最美丽的语言盛赞她,用最甜美的语言给她美好的希望。为了追寻他,她跳进井里想与爱人永远在一起,却没想到成为井里长相丑陋的女怪,她绸缎般的长发由黑色变成了枯白色,她月亮般迷人的双眼布满一片令人可怖的鲜红色,她能跳出婀娜舞姿的双腿化成了礁石。这一切因为她的丈夫诅咒所致,他憎恨自己的妻子不守贞洁,爱上别人。这段恋情没有如胡安娜所愿,水仙爱上了另一个人类女孩,并要和她相守,盛怒的她杀死了情人和他的新欢,变成了水底的一个怪物,年复一年等待救赎的她又情不自禁地诱惑靠近井边的人,再杀死他们。直到安杰奥落入井中,胡安娜怀抱着年幼的孩子,心情复杂地哭泣着,她的哭声唤起了井水的咆哮声,不停地拍打着井边。马图的泪水好似一滴神液,褪去了胡安娜的仇恨,她在井底看着马图,发出了一声叹息。
有人认为绝望是一把刀,刺入了自己的躯体便无法存活,也许,它刺中的仅仅是表皮,而非你的动脉……(完)
第52章 幽灵花(1)
中午,一场突入其来的大雨淋湿了蓊郁的丛山。黑鸦鸦的的天空里夹杂着一股腥湿的气味,一只飞鸟被暴风雨阻去了去路,艰难地展开双翅,在空中扑飞了几下,它的翅膀被风儿紧紧拽住,无法继续前行。大风拔走丛林的长发,也带走了鸟的希望。它在空中拼足最后一点力气,想要挣脱束缚在身上的枷锁。在风的面前无论怎么挣扎都是徒劳的,它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滑进了一丛蓝色的绣球花中。飞鸟湿漉漉的羽毛贴附在地面上,远远望去好像地面上鼓起的黑色塑料袋,它的脑袋紧紧挨着地面,眼睛没有了应有的光芒。
“真是脆弱的生命啊!就这样悄然无息的死去了……”说话的是那束蓝得近乎耀眼的绣球花,十字花瓣聚集的花团锦簇簇拥在一堆。雨水打在齿状的叶轮上,形成一滴泪状的水滴挂账叶尖上,“很快太阳就会升起,彩虹也会架起。”
这是一座人迹罕至的荒山,长满了乱发般的野草横七竖八地掩盖住脚下的黄土,树木的颜色暗到近乎发黑,在这样无人问津的地方居然有一棵修葺整齐的蓝色绣球花不得不教人惊讶,附近有几朵简单得近似丑陋的细叶婆婆纳交头接耳道:“听说她的下面藏满了死尸。”她呀,靠吸食死尸维持表象的花儿。有同类这么评价她的芳华。对于他人的评论她从不做辩解,她抬起了头仰望着天空,刚才的骤雨结束得有些仓皇,山景还留有慌张收尾后的遗迹。一团镶有金色的边缘却带有灰暗暗影的太阳从拥挤在一块的云纱里探出,拼命吮吸方才洒下的雨汁,光圈渐渐被拉大,为晴朗腾出的空间也明显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