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家的小花娘(69)
傅辛夷惊了:“……真买了?”
管事咳嗽:“后来听说是花钱请了花楼的人来演戏的,约定成真了就直接买下,没成就送回去。”
绝了,这女子真的绝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傅辛夷眨着眼睛感叹了两下,刚才和桂晓晓告别的惆怅全然消散,只觉得人不管是哪个朝代,都会有这天下拘不住的类型。
再多闲聊了两句,傅辛夷重又提起神,拍了拍自己脸,给自己鼓气:“好,我们继续。今年过年一定要办得比往年还好。”
管事见傅辛夷将小脸都拍红了,好笑着附和:“小姐可以的。”
傅辛夷再度看起账本,一天之内将过年这两天全家整个流程给理顺了。除夕夜全家在家吃饭,大年初一宫内午后开始宴请百官,晚间返回。顾姨娘一大早将回娘家走一趟,午后带着傅辛夷一并进宫。
这将是她眼睛好后第一回 进皇宫。
她的进度加快,当晚在餐桌上,管事便将傅辛夷一天成就汇报给了顾姨娘和傅尚书,夸奖自家小姐:“小姐一旦认真做事情,那没有什么能够难得倒她。心思缜密,擅于揣度人心,处事时自有一杆秤。”
餐桌上总共就一家三口用餐。
傅尚书平时脾气好,但喜怒不形于色,这会儿听管事夸奖女儿,听得直乐呵,拿筷子点了点傅辛夷:“做得不错。果然听先生讲课不如直接上手。今后你是家里长女,要做好表率。”
顾姨娘给傅辛夷舀了一碗汤:“慢慢来。老爷不操持家事,不知道事情有多少繁杂。家里的事以前我刚接手时,疏漏多是因为不熟悉。你心思缜密,多熟悉,必然做得比我好。”
傅辛夷在多重表扬下,脸轻微泛红,乖乖喝汤:“哦。”
她从未有过这种被亲人集体称赞的时候。
傅府的日子相当温馨,卢家却并不。
京城监狱。
卢旺申被差役带了进去。他今天穿得朴素了很多,整个人精神气也失了大半,眼神阴沉,看上去有种潦倒落魄感。曾经的贵公子,现在已平庸到不如寻常商贾之子。
他一路走来,能彻底感受到监狱的阴冷和寂寥。没人会给犯人送煤炭,这儿不许。这儿能有一床被子就很好,不可能要求更多。
被关在里头的人,一个个头发由于常年不洗澡,头皮发痒,将头发抓得一头乱。还有怕跳蚤缠身的,干脆会让差吏给自己剃光脑袋。身上多是泥泞,随便伸手抓一抓,指甲缝里都是黑色。
他们晒不着充足的阳光,脸上死白,看见卢旺申也当没看见,了无生趣往边上缩了缩身子。左右又不是来带他们出去的,没人在意卢旺申。
在外头要脸面,在这儿日子过久了,没人还需要那张脸。
马上要过年,京城里各地都已闹腾起来,红灯笼和炮仗都卖到脱销。往人堆里一扎,好似全喜气洋洋没有半点苦难。卢旺申此刻才明白,人与人的情感原来是不互通的。
他曾经居于高位多荒唐,现在对自己就有多愤恨。
恨自己不着调,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原来撇去父亲,就成了一个彻底的废物。他要是早年好好学习,亦或者跟随国子监学子多去六部,此刻早就能在官场上有名字。
现在呢?
都是假的。
唯有一场婚事还拖着,拖着被全天下的人看笑话。
他脚步一步比一步沉重,前方是一片深邃黑暗,漆黑中带有隐隐血色,见不着外头月光星光,黯淡又带着一股诱惑,恍若要将他拉入深渊地狱。
“到了。一刻钟时间。”差吏没给卢旺申开门,“有话就这儿说。”
卢大人,不,现在已成为阶下囚的前翰林学士卢景龙,正坐在监狱正中央。他见到卢旺申,快速站起身,脸上的神情是相似的深沉与阴郁。
监狱不是常人可以长时间待的地方。他只是在这里待了没多少天,即使有家中打点,该狼狈依旧狼狈。虫蚁蛇鼠、夏蚊虫、冬跳蚤,监狱再常见不过。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你现在来这里做什么!”卢景龙瞪眼呵斥自己儿子,“桂家找了么?你朋友处求了么?我学生处去了么!”
卢旺申在外受苦,在内迎头一顿叱问,眼内黑星直冒。他强行压住了喉咙里的恶心,勉为其难开口:“都去找了。三司合作彻查翰林院,六部都有几位被牵扯进去。爹,现在哪儿都求不到人了。”
谁都怕在这趟水里没了命。
卢景龙脸色难看,声音放低,不让旁边无趣玩着手指夹满脸不耐的差吏听见:“你听我说,任巡只是个引子。是洪侍读想要上位。科举在及,他只有得到这个位置,才可以往高处走。陛下绝对另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