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对玲珑客客气气的人,现在多少有些沉不住气。甚至有那么点儿怠慢,冒着一股想要讨好新主的意思。
玲珑在王府里待了好一阵,还是徐妃发话,要她回去。
儿媳和家公是要避嫌,但现在病成那个样子,就算不要在病榻前,亲自侍疾,也不是被婆母匆匆忙忙遣开。
玲珑坐在车里,心下想着徐妃的盘算。
平原王病成这样,已经是凶险万分,徐妃忍耐了这么多年,终于逮着机会,是不可能松手的。
现在要整治府内,玲珑自然是要被排挤在外。
玲珑能庆幸的是,有皇帝在,就算徐妃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平原王。
若是徐妃做了蠢事耽误了战事,别说世子之位,就连她现在的风光能不能保得住都是个问题。
“九娘子,要不要把此事告诉郎君?”芍药在一旁轻声道。
“告诉他……”玲珑有些头疼,“消息早就过去了,告不告诉他都是一样的。”
带兵在外,玲珑哪怕对这些没什么了解,都知道主将的重要性,这个时候告诉他,元泓掌控住了,打赢了回来,落得个不孝的名声。要是掌控不住,那就更大了。
“罢了,我写。”玲珑想了好会,终于开口。
她想到的,徐妃也能想到,徐妃恐怕现在还巴不得元泓赶紧知道平原王不行了。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她自己去。
玲珑回家之后,连身上的衣裳都没有换,直接写信,令人送给元泓。
冀州的情形,的确是不好。
那些镇兵世代为兵,性情彪悍,就算是换了个地方,也依然不改本性。当地的州兵不说承平日久,只是没有遇见过太过的磨砺,和那些能打蠕蠕,又能和朝廷对抗的镇兵,闹腾的劲头不是手里没粘过多少血的州兵能比得上。
再加上刺史在此道上并不擅长,一败涂地,几乎是从开始就能看到的结果。
元泓过来,就是给广阳王收拾残局的。而且这残局一点都不好收拾。
这些人不能全杀了,毕竟这么多人,谁知道什么时候朝廷会有战局需要用到?北疆看似平稳,柔然臣服,但谁知道有一天那些看似已经成了狗的蠕蠕,哪一天又变回狼。
这里头到底要怎么处置,必须要把握住一个度。过轻过重都是不妥。
元泓带兵过来,几场下来,反叛的镇兵,被镇压了下去,他照着以往的做法,杀首恶,其余人暂不做处置。
其实这么做不过是治标不治本,这些人狼性犹在,而且远离家乡,保不齐又会闹起来。
元泓心里清楚,朝廷那些做法,不过就是扬汤止沸,饮鸩止渴罢了。于事来说,没有根本改变。
刑场是临时搭建起来的木台,为了震慑其他的人,首恶必须死的惨烈。刑场下面是一众人,乌鸦鸦的,能区别还是个活人的,就是头上戴着的那些巾子。
人犯压了上来,宣读罪状之后,手起刀落,看下来的脑袋直接滚在地上。血飙出来,足足有半尺高。
元泓看着飙出来的血,眼神晦涩。一旁的副将见着他神情有些不对,“将军?”
元泓摇摇头,他可能身体里还是个蛮夷,哪怕当了汉人这么多年,他的骨子里本性难改,还是嗜血。
他吩咐人把脑袋挂到城墙上去,做完这一切之后,副将轻声道,“将军,有从洛阳里送来的书信。”
元泓眼里有了些许光亮。
朝廷来的公文和诏令,副将都会直接说明,不会拐弯抹角,只有家书,才会说一句从洛阳来的书信。
心头压着的那几分嗜血劲头,也被喜悦给压了下去。
家书一封值千金,行军打仗里更是如此。玲珑不是那种没了夫婿陪伴,就活不下去的女子。元泓在家最好,若是不在,她也有很多事要处理,得了空闲,她还能找上兰陵长公主还有几个贵妇,谈天说地。
元泓陪她最好,不陪,她也没什么失落的。到了他出征在外,玲珑的家书也不多,比起那些恨不得日日巴在夫君身侧,一日十二个时辰不离身的贵妇,她简直宽容的有些让元泓有些不是滋味。
上次有家书还是两三个月前,元泓快步回了营帐,副将知道他的习惯,一直等他坐下,立刻把书信奉上。
副将其实很希望那位夫人能多来一些家书,这位将军的性子根本就不像他那张脸那样,虽不嗜杀,但也仁慈不到哪里去。作乱的人,连人带家小,一个不留,全都杀了。
平日里,也是不言苟笑。在这位身边,真是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有什么就掉了脑袋。
只有家书来的时候,这位将军心情才会好点,脸上也会多点笑影。
副将看见元泓拆了书信,然而没看多久,就见到他面色凝重。这模样副将还是第一次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