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味甜蔗的初恋(36)
秋澄光本想着再看会儿书,哪知一站到窗边,便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院子外面,紧接着,归于璞的白色轿车紧随其后。两辆车一同停了下来。
前面那辆车的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穿运动服的男人,意气风发地抖擞了擞肩膀。秋澄光眯了眯眼睛,看仔细后,纳罕地“哦”了一声:“这不是那许恭昶吗?”
正这么嘀咕着,归于璞也从车上下来。两个男人两辆车,占了整整一条道路,看上去剑拔弩张,颇有几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意味。
然而,如果这真是一场斗争,也许压根就不公平。双方显然不是处于同一个精神状态与能量值的人。
“他累了一天了。”看着归于璞时,秋澄光想道。
再看看许恭昶,她不禁蹙了眉:好家伙!只见他双手插兜站在车旁,不仅站得笔直,似乎还有闲情逸致随着风向一晃一晃。无论从表情还是从着装打扮来看,他都像刚从体育场回来的人,整一精神焕发的模样。
秋澄光戴起了眼镜,目光却转向归于璞,终于将他疲惫的模样和不耐烦的神情看进了眼里。
她不由得灰心失意地叹了口气。
两个男人交谈了两句,后沉默了良久。少顷,归于璞打破了对立的僵局,打开了院门,示意对方先把车开进去。许恭昶二话不说钻进车里。两辆车缓缓驶进了院子里,秋澄光看着归于璞从车上下来,便拄起拐杖准备往楼下跑。
然而,走了两步,她忽然脑筋一转,泄气地靠到墙上,抓抓自己的头发,恨得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地对另一个自己骂:“激动个鬼!分手了好吧?!”
*
坐在昏暗的房间里,也不开灯。自打脚受伤以来,秋澄光头一回怀有如此强烈的欲望,希望自己能够活蹦乱跳。
至于活蹦乱跳去哪儿?没别的要求,她只想下楼。
至于为什么想要下楼?她摸摸下巴,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也许是因为,“忽然很想见他。”她兀自嘀咕出声。抬头望向窗外天边,浓浓的夏夜啊,风快活地吹拂而来,吻着脸庞、贴着手臂,真是暧昧得很呢。
她微醺般地眯起眼睛,像个浪漫的诗人一样,从容地笑着,和着心中的韵律左右晃动,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一个人躲在夜幕之中,想繁忙之外的事情,等吃饭、等睡觉、等人——这样的舒适,于她而言,真是久违。
一股生活的真实感涌上心头。她庆幸地幻想出另一个自己,一个正在享受生活、似乎可以永远忘却烦恼的自己。而那个自己,随时转身,就可以随时见到想见的人。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遐想。秋澄光惊了一跳,连忙问:“谁呀?”
“是我,榈檐。”
“进来吧。”
夏榈檐开门走来,又轻轻将门掩上。
“姐姐,怎么不开灯?”她僵硬地问。
“我打算坐一会儿,等等上床睡觉了。”
“你中午睡了,现在还睡吗?——姨说的,她说你中午没下来吃饭,是因为困了在睡觉。”
“是啊。”
“我可以坐下吗?”夏榈檐走到窗边,指了一把椅子。得到允许之后,她坐了下来,双臂抬起搭在窗沿,眺望窗外略显枯燥的夜空,任风吹着头发。
秋澄光没说话,就与她安静地坐着。
良久,夏榈檐出声,声音很低,听起来很微妙。
“姐姐,”这两个字,她依旧喊得淡漠而呆板,“你发现没有,那天你让我来帮你拿笔记本电脑的时候,你的桌上发生了一些变化。”
“什么变化?”
“你的日记本,被我挪了个位置。本来它是放在这里的,”夏榈檐倾过身来,在桌面上比划,她的手指在幽暗之中比出一段长度,这段长度,随着她说出的每个字逐渐缩减,“我把本子挪到距离桌沿更近的地方。”
秋澄光一时间糊涂,没搞明白这有什么可注意的:“我没有发现,很难发现这些细微之处吧。”
“在我小时候,我就常常发现,我的日记本被人挪动过。而且,每次挪动多少距离,我都能大致有个概念——我是不是很病态?”
“不会,每个人都有自己关注的事情,人跟人之间,存在很多细微的差异。”
“可我还动了你夹在本子里的那根笔。”夏榈檐说,“而且,我还……”
她蓦地沉默。
秋澄光也不说话。
房间很安静,处在温柔的安静之中,却叫人心慌意乱。
夏榈檐站起身来,鞠了一躬,直起背,道了歉:“对不起。我看了你的日记,是你写的……关于你朋友的那篇日记。我今天越想越不对,我不想一直瞒着你。所以,跟你承认一下错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