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慕云殊也没有料到,有天,他会这样深刻地进入他画的世界,去体会他画里的每寸山水,每缕烟火。
但这次,他却不能再为了梦里的那个女孩儿,修改画里的任何地方了。
因为修改既定的切,并不能改变什么,只会令她消失。
想起昨天晚上,女孩儿坐在窗棂上,望着他副哭唧唧的可怜相,又想起她跟他说,她从小就被锁在那座高楼里,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很凶的老大娘给打骂,生活苦兮兮。
她骨架小,吃多少也不长几两肉,看起来瘦瘦弱弱的,眼泪挤,倒还真像那么回事。
慕云殊想起她眼巴巴望着他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心里总是不宁静。
就连手里捏着的毛笔上滴下的墨落在雪白的纸上,他也没有什么反应。
画画是画不下去了。
慕云殊把笔丢进笔洗里,站在窗边望着院子里头的老槐树,像是沉思了会儿,然后他就去了卧室,在床头的柜子里找到了个手机。
这还是谢晋前几天送他的。
但他都没怎么用到过。
谢晋来的时候,原以为慕云殊这个时候应该在画画,但当他走进院子里,看见那个坐在廊下,正低头专注地看着手机的年轻男人时,他差点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等他走近,在慕云殊身边坐下来的时候,偏头看了眼手机屏幕,就更惊愕了。
“云殊,你……在购?”
谢晋像是有点不敢置信。
慕云殊也是花了点时间才弄明白在上购买东西究竟应该怎么操作,这会儿谢晋来了他才抬头看他眼,然后继续戳屏幕。
谢晋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各种零食糖果加入购物车,然后果断点了付款。
“……用得着买这么多?”谢晋觉得他有点奇怪。
慕云殊想起昨晚女孩儿接过他手里的糖糕,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他抿了下嘴唇,轻轻地“嗯”了声。
“有事吗?”他放下手机,才终于又看向谢晋。
谢晋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正事。
于是他忙说,“万霖老爷子想见见你。”
万霖是华国书画协会里多年来颇有声名的大师,对于十年前横空出世的天才少年慕云殊,他向是赞不绝口。
而这次《天阙》引发的激烈争论,也都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原本还在国外的万霖,特地提早回国,为的就是想见见这位他直很赞赏,现在却身在舆论心的年轻人。
慕云殊这么多年来,画画几乎是他唯专注的事情。
而当初万霖也特地来过慕家见了他面,甚至还给他提了些实质上的建议,指出了他不足的地方。
慕云殊很尊敬他。
于是这会儿听见谢晋这么说,他垂着眼帘,应了声,“好。”
“时间约在后天午,到时候我来接你。”谢晋说。
慕云殊点头。
两个人说话间,贺姨就端着碗散着热气儿的乌黑药汁过来了。
慕云殊眉头皱,有点抗拒。
“少爷,喝吧。”
贺姨把药碗递到他的眼前,说了句。
慕云殊盯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汁片刻,好像还没喝,就已经感觉到了它的苦味,他干脆低头在外套的衣兜里翻找起来。
直到他从衣兜里摸出颗糖来,他才肯接过贺姨递给他的药碗。
喝药的时候,他是屏住呼吸的。
每当这种时候,他都希望自己不要有味觉才好。
喝得有点急,慕云殊被呛到,连着阵咳嗽,咳得他薄薄的眼皮都染上了浅淡的红。
谢晋递给他纸巾,又见他撕开糖纸,把那颗糖喂进嘴里,他有点想笑,但又笑不出来。
认识慕云殊十年,谢晋就见他喝了十年的药。
事实证明,太苦的味道尝得多了,并不会令人彻底免疫这种味道,反而会令人越来越不堪忍受。
下午的时候,超市的配送员上了门。
带着大包的零食糖果,全都交给了贺姨。
那是慕云殊买的东西。
蹲在院子里玩儿的小宝看见了,那双眼睛瞬间亮起来,他也不管自己的小汽车了,直接跑到他奶奶面前,朝她竖起大拇指,“奶奶您真好!”
忽然被自己的小孙儿竖着大拇指夸赞,贺姨阵莫名,“好什么好,起开。”
然后小宝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奶奶捧着那大包的零食,往回廊那头慕云殊的屋子走去。
???
小宝脸上惊喜的笑容渐渐消失,望着奶奶的背影,有点傻眼。
那些好吃的,不是奶奶买给他的吗?
贺姨把那大袋零食拿进了慕云殊的屋子里,她本来想问问他买这么多零食做什么,但见他站在桌案那儿画画,就没有打扰,干脆把那些零食都拿出来,整理好放进了柜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