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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肉(143)

樊师阙耳里虽听着别人的往事,自己心里的痛楚却是难以言喻的。他始终以为虎毒不食子,却不想在宫中,一个人可以做到这个地步,情愿牺牲掉亲生骨血……樊师阙的心中滴着血,耳里嗡嗡作响,胸腔中的憋闷沉沉的压住他的呼吸。

墨今低头抚弄着茶杯上的花纹,冷梅绽放着围绕着杯沿,一簇簇似锦繁华。墨今一边把玩着一边说道:诚如这杯沿的花纹,再美亦只不过是假的,只是为了装饰茶杯而已,若是这茶杯碎了……花纹又岂能完整?

樊师阙缓缓的吸了口气,遂抬起眸子看向墨今,从他的眼神里投射出来镇静与死寂,仿佛想透了些事,也看透了些事。

墨今又道:在这不见血光的修罗场,怜贤妃这么做也是为了顾全大局,到了这个地步她根本别无选择,宁为玉碎……这个道理樊总管应该明白。优柔寡断、感情用事最终就只会如易碎的茶杯……

樊师阙冷冷的笑了,反问道:就如娘娘您先前不惜用香包试探奴才,以身犯险一般,也是将自己算进了去,连自己都不放过。

墨今挑着眉,并不介意樊师阙语气中的不善,回答道:想要赢就要先输,本宫看起来是输了,输到沦为到偏宫一片清静之地、无人问津、饱受他人冷眼,但是经此一事,本宫很快就可以赢回来。

墨今恬淡的笑容透着算计与得意,樊师阙只是淡淡的瞅着她,不接话。

在樊师阙的心中已经死了一半,他这才明白先前怜贤妃因胎流之事而失常的那段时日全是做戏的,当时的樊师阙为了此事劳心劳力、费尽心思也要帮她度过难关。却不想一切都只是一场戏,一场他独自演着跳梁小丑,怜贤妃装腔作势欣赏的好戏。

从一开始的相识,到如今……樊师阙突然间找不到了目标,突然对以往的付出有了深切的怀疑,究竟他辛辛苦苦才走到今天是图个什么。

樊师阙走后,墨今起身要休息,在经过樊师阙做过的矮凳的时候,却看到在他这一方的桌布早已被扯烂……墨今惊讶的检视了桌布上的痕迹,心中有了些想法。

看樊师阙如此在意愤懑,这怜贤妃的胎会不会是……

墨今刚想到此处便摇了摇头打住了这个想法。须知道在宫中当太监不比侍卫,是要经过很多关卡的,除了要做到彻底净身之外,樊师阙在宫中行走这么久根本不可能隐瞒的下去。若是被人查出有未净身的男子混入宫中,这要承担的就不仅是一个人的死罪了,还会祸连亲族。

所以,墨今很快的就打掉了这个荒唐的念头,不过……她又实在猜不到究竟何人会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怜贤妃也算是够狠的,到了这个地步还可以镇定的快刀斩乱麻。

墨今试问若是自己身处此困境,恐怕未必能忍的下心亲自下手,还要事后独自隐瞒痛苦的秘密。

墨今看着窗外的月色,朦朦胧胧的被云朵笼罩住,一会儿隐、一会儿现……她幽幽的叹着气可怜啊,这宫里又多了一道冤魂。

樊师阙回到房中,并未点灯,只是动作呆滞的宽衣,上床躺下,触目漆黑一片……突然,一只不属于樊师阙的手攀上了他的肩膀。

樊师阙大惊,猛地坐起身看向身旁的黑暗处。只听到一声娇弱的嗓音带着哭腔叫道:樊大哥。

春芬?此时此刻,居然会有个宫女在自己床上,樊师阙压低语气责备着: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此出现。

却听到春芬哭了起来,断断续续的哭诉着:其他宫女们……打我……骂我……说我笨,我已经在尽力做事了,却还是被欺负……

春芬哭着扑到樊师阙的怀里,抓着他的衣襟颤抖着肩膀。

樊师阙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你是新来的,是会受到欺负,时日久了便会好许多。

上次春芬偷听了怜贤妃与墨夷炘的谈话,将怜贤妃似乎信期有误的事告知了樊师阙,听着他们对话的内容,樊师阙便猜出了胎流很可能就是怜贤妃自己所为。

樊师阙联想到先前墨今的一点警告,心中有了计较,这才会趁着夜深人静跑到裳嫄宫寻个究竟、问个明白。如今他得知了真相,仿如晴天霹雳,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事,反而此时的樊师阙才是正需要人安慰的。

春芬断断续续的说着、抱怨着,揪紧樊师阙的衣襟,眼泪浸湿了他胸前,樊师阙只觉得自己也想大哭一场,只可惜他有苦说不出、有泪不轻弹。

樊师阙也不会安慰人,只是微搂着春芬,一遍又一遍的拍着她的背脊,给她顺气,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根本没注意到此时此地,他们之间的不合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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