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清晨起床,她不过恹恹而卧在房内竹榻之上,手中握着本书,半日不曾翻得一页,听得院外叩门之声,不过一刻,张氏在门口回报:“夫人,门外有一年轻人求见,说是描描在谷外的旧识,今日特来拜见长辈!”
姬无凤手中的书哗啦一声掉到了地下,张氏知她近日心神恍惚,慌忙推门进来,见得她神色之间极是欢喜,站起来将鬓发抿了又抿,她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何曾有过这般失措的模样?不过是爱之深情之怯罢了!
张氏心里一酸,上前替她整了整衣裙,请了门外那男子进来。那男子见得姬无凤,深深下拜,郑重其事,瞧在张氏心中,多少有些诧疑,若是故旧,虽是晚辈亦不用行此大礼,心神不定倒了茶进去,却被姬无凤遣了出来。
张氏怜她近日心悔难言,每每欲作补偿,却被描描那孩子几次避过,这年轻人瞧着一表人材,来得又恰是时机正当,不但是姬无凤欢喜,便是她自己亦很是欢喜。
她立在廊下与那年轻男子的侍从闲聊,一面分神细听房中动静,虽不知姬无凤与那男子说了些什么,也知二人相谈甚欢,便放下心来,只与这年轻侍从说些闲话。
这年轻侍从倒性格活泼,不过几句话就教她问了出来,原来里面这位姓秦的男子却是去年谢描描与谷主关斐三人出去查帐,在外结识的大哥。途中这位秦公子对描描倒是百般回护,此次听闻描描与谷主大婚,这才不远千里而来恭贺。
张氏心中大喜,对这秦姓公子更是喜欢,又听这年轻侍卫言谈间对描描颇为熟悉,便是连她喜欢的吃食亦一清二楚,更去厨间斟了茶水,与这侍从作谈。
这侍从见得张氏笑脸,一发的热情,饮了口茶道:“夫人有所不知,谢姑娘那时候扮作男儿,便是连我们亦被瞒的死紧,哪里就知道她是个女儿身呢?更不知道她竟然还与谷主有婚约,也枉费了我们庄主的一片情谊,这等大事居然也瞒的死紧?”
张氏闻言,不由替谢描描辩驳:“描描与谷主从前并无婚约,不过是近一个月才有的事!”
周新历来机灵,引他们前来的那老丈又委实古怪,不由多留了个心眼。及止进得院内,瞧着这中年妇人的一番言辞,竟然是谢描描与谢无涯皆不在此处居中,个中缘由虽一时不能尽窥,已教他瞧出了蹊跷之意。如今听得叶谢二人的婚约不过是近一月之事,已是跌足大叹:若是谷主早一月出发,哪里又会多出这桩事来?
面上却还要满溢了笑意,拊掌道:“谷主与谢姑娘,当真是天作之合!”又怅然叹道:“我家庄主若是早知谢姑娘是女子,定然早一月前来拜见谢夫人……”
张氏本来对叶谢两家联姻有些吃不准。她是见识过叶初尘纵火烧毁谢家,又逼得四人不得不回谷的狠戾之举,纵然那位年轻的谷主容色倾城,温雅如仙,亦不能抹去那一幕,也不由叹息道:“老妇瞧着贵庄主倒是位铮铮男儿,可惜了不曾早点来谷中探望描描!”
闻弦歌而知雅意,周新已知面前妇人正是谢描描以前牵念无比的奶娘张氏,又见她温文贤良,对这桩婚事又似极不赞成,不由奇道:“谢姑娘这婚事决定的倒是太过仓促了些?”
张氏已是连连点头:“谁说不是呢?”面上虽有尴尬之色,但目中隐现担忧之情。他正要开口询问,已闻得房内嘭的一声,似重物砸翻,接着便是瓷器碎裂之声,张氏神色已是惊惶向他瞧了一眼,连他亦是莫名其妙,也不知庄主在房内与这位岳母说了些什么,竟然闹到了大动干戈?
二人正立起身来,已闻得房内姬无凤一声怒喝:“姓秦的,你今日跑上门来说出这番话,难道就为了侮辱我的女儿吗?我姓姬的虽无别的本事,倒有一把钢刀好使的很!”
秦渠眉温声劝道:“夫人误会了!秦某今日来此,只是想与描描再续前缘。描描与秦某已是夫妻,岂能容她再嫁?叶谷主虽武功高强,但他早知我与描描乃夫妇,却要横刀夺爱,秦某虽不知描描近几月与他发生了何事,但也容不得自己的妻子被人强抢……”
话音未完,已听得房内家使乱响,似桌翻椅倒,壶盏碎裂之声,更夹着拳脚刀锋之声,张氏面上一片惨败,狠狠剜了面前侍卫一眼,慌忙推门进去,正瞧见姬无凤拎着一把钢刀在房内四处追砍那秦姓男子,她冲将上去,抱住了正在暴怒之中的姬无凤,几乎算得上哀告:“夫人息怒吧!夫人,难道你还想让谷中之人前来瞧笑话不成?描描那孩子已经够苦的了,你就忍下来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