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来,也不再细细研究面前桌上是哪种点心,只是随手抓起来,胡乱往口中塞去----------不讲理是别人的事,但饥饿却是自己的事情……
啊------------
谁能听到她内心滚沸的怒气,即将满溢?
……
待晓妆
ˇ待晓妆ˇ
这一夜起先还算平静。
谢描描一劝不成,激愤之下吞下去许多点心茶水,不但将饿意压下,还不小心吃撑了。她忍不住打了两个饱嗝,这才觉得先前的怒气稍缓,抬眼看见秦渠眉还坐在自己面前,纹丝不动,只淡淡看着她,道:“娘子既然吃饱了,不如早些歇息吧?!”这称呼让她立时有拨剑的冲动,她双手交握,告诫自己要冷静再冷静,忍人所不能忍,便如无尘观中修炼一般,心中默念:心守太虚,意照气穴,不即不离,勿忘勿助,寂而照,照而寂……阖目良久,方将心中繁杂情绪抛开,再睁开眼睛之时,目中清澈光芒流转,将房间看遍,道:“不知道表姐夫家客房怎么走?还请烦劳姐夫头前引路?”她决意要忽略秦渠眉那声称呼。
秦渠眉难得皱眉,道:“就算娘子嫌弃为夫,不肯与为夫同床共枕,今日山庄之内怕是已无客房,前来贺喜的宾客早将房间住满,娘子若还想歇息一晚,还是上床睡吧?”
谢描描审时度势,也终于敌不过大床的诱惑,边走边道:“姐夫还是另寻住处,或者睡在地下也行!”她扑上床去,只觉被子下面硌的难受,爬起来嘟嚷一回,“真是奇怪了,姐夫,你家的床都是这样硌人的吗?”将被子掀开来,只见下面洒满了红枣莲子桂圆花生四样干果,她这些年在无尘观其实外务不闻,见得这四样干果倒是颇为遗憾:“唉,方才吃的太饱了!要知道你家还有这种规矩,喜欢在被子里塞干果,我就少吃一点,回头躺在床上也可以吃!”将百子被卷至一旁,噼里叭啦将被窝里的干果全都清了出去,一时之间滚落了满地干果,更在被内寻得一条白绫,她拿着研究了半天,得出的结论却是:“这条白绫看着像新的,就是不知道是谁铺床的时候落在这里了,明儿还给人家!”随手一撩将那条白绫扔在床头,倒头便睡。
秦渠眉眼见这小小新娘这番动作,看年纪不过十四五岁,虽长相甜美终究面带稚气,算起来不过是一个小丫头,他到底不能拿她怎么样。眼瞧着她要进入梦乡,便也脱了喜袍,着中衣坐了上去,欲仰身卧倒酣眠一场,哪知道小丫头猛然睁开了眼睛,似受到了惊吓一般,直直看过来,突然飞起一脚,那脚上竟还穿着红鸳绣鞋——
谢描描飞起一脚,将毫无防备的秦渠眉踹下了床!
秦渠眉巨大的身躯将床前紫檀镶玉屏风压倒,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门外侍立的仆役要敲门却又不敢,只因庄主此人,向来冷心冷情,寻常胆气略细些的仆人见着他露出不悦的面色来,早吓得腿肚子转筋了。内中有一人乃是秦渠眉的近身长随,名唤郑新的,却是秦渠眉奶娘的儿子,向来与他感情颇深,巨大声响传来之时,他早已心生疑惑,不由敲门道:“庄主,发生了何事?”
“没事!所有人退守院外!”郑新听那一把凛然生寒的声音,显见着是庄主正在盛怒之中,他一面遣退别的仆役一面替那位新娶的庄主夫人默哀,按照庄主的脾气,也不知道庄主夫人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他哪里想得到里面的情形正好跟他预想中的掉了个人儿!
秦渠眉十五岁闯荡江湖,以一把七星宝剑独挑太湖一十六家水匪,捉了来无影去无踪的江湖采花大盗花无影,挫败漠北飞鹰四兄弟,算得上成名日早。哪料得到今日洞房花烛夜,被自己娶来的小娘子一脚踢下床去,若传扬出去,教他的面子往哪搁?
可叹面前的少女犹不知道危机近在眼前,双颊气的通红,立起一双杏核眼来,拥被坐在床上,指着秦渠眉道:“表姐夫若再敢爬上我的床来,小心我再将你踢下床去!”真是似恨还嗔,别有一番妩媚,顺便名正言顺霸占了他睡了十五年的大床。
秦渠眉坐在地下,面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好半天不能回复原状, 春光旖旎的洞房花烛夜,竟生生激起了他的戾气,毫无防备之下只觉得屁股下面疼得厉害,他的语声似砸碎了的冰棱,寒意冻人,道:“娘子既然要与为夫比试一番,那为夫就不客气了,还请赐招!”一个饿虎扑食向着大床而去,只见床上滴溜溜一个红影转动,面前已不见了人影,听风过耳,他急忙转身,恰恰握住了一只金线绣成的红鸳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