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紫文含笑起身饮尽杯中酒,口中连道客气。哪知道梅娜侧妃却叹息一声:“可惜本宫生来命苦,只育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倒是极想有来使这样大方得体,英武不凡的女儿!”
阖殿来使与回纥官员皆愣住了。
按说这是国宴,宴请的皆是各国来使,规格之高,实是不宜谈及家事,但梅娜侧妃偏是怀仁可汗的宠妃,多年盛宠不衰,满殿皆知,一时间周紫文倒也不好胡乱接口,思虑再三,只折中夸赞:“二王子玉树临风,少年英伟,却是娘娘多虑了!”
华鸾素在暗处偷笑:大姐原来也会说些谄媚之言!
时健若算得上英伟,那连吐迷度那沙盗头子带眼前的贺凤冷都可算作惊世豪杰了!
梅娜侧妃闻言,面上笑意又浓了三分,转头嗔怪怀仁可汗:“可汗,王儿已到婚配年龄,也不曾见可汗着急!”怀仁可汗打仗治国虽是一把好手,可猜测女人家的心思偏偏外行,那双精利的双目不由露出几分茫然来。
梅娜见他一幅不开窍的模样,掩唇娇笑一声,双目陡亮,朝着周紫文瞧了又瞧,这才缓缓开口:“妾着人打听过了,大周来使周大人已过双十年华,尚未有婚配,妾极是想有个这样能干的儿媳妇,王儿也应有个能干的王妃来管着他!”
殿中轰然一声,诸国来使总算明白,梅娜侧妃这是想当堂敲定亲事,令大周来使不得反悔。
周紫文尚立着不及坐下,顿时满殿的灯光眼光便粘在了她身上。好在她向来稳重,既不应也不拒绝,只微微一笑:“侧妃娘娘厚爱!”大大方方坐了下来。只是她身旁那男子面色顿时变得漆黑。
贺凤冷暗自揣测半晌终无结果,却在抬头间,遽然在柳云孤变得漆黑的脸上,寻到了答案。
答案昭然若揭,贺凤冷不由替这位兄弟扼腕一叹,喜欢谁不好,一个江湖汉子,偏偏喜欢上了权贵高门。陡然对柳云孤生出同情之意,只恨不得此刻便拖了他举杯痛饮,以慰他情路。
很是明显,能教向来行踪不定的柳云孤身着官服似模似样的坐在席间,又听闻梅娜侧妃向周紫文提亲之时,他那一脸的不豫之色,已瞧的出他对这位周大人情根深种。可惜这位周大人倒似自己身后这位,仿佛对感情极是不上心一般,此刻只是端着夜光杯浅笑,全无一丝不悦。
其实他的身后,向来唯恐天下不乱的华鸾素正捂着肚了,忍笑忍的十分之辛苦。
大姐素来冷静自持,威严之极,娘亲对这长女亦多几分尊重,从不会逆着她的意与她谈论婚嫁之事,弟妹更是对她多有敬重,连开开大姐姻缘的玩笑也不敢,却不曾料到今日在数国来使面前,被梅娜侧妃提起。无论这梅娜侧妃心思有多歹毒,这一刻,华鸾素还是由衷的感觉到了她有几分讨人喜欢之处,若非怕被周紫文发现,她早已当殿拍起掌来。
梅娜侧妃见得周紫文那一番老衲入定的模样,拖长了调子糯糯叫了一声:“可汗——”满殿宾客之中,凡是男儿者,十有六七已是酥了一颗心,只恨不得自己乃是坐在上座的可汗,能生受得住她这样娇糯的叫法。
怀仁可汗却是久在温柔乡,总还是定力可嘉,不曾乱了方寸。“周大人年轻有为,况大周婚俗异于回纥,男女婚约总还是两情相悦来得更为长久一些!”他这话隐有指责梅娜侧妃乱点鸳鸯谱之嫌。
梅娜侧妃被他娇宠多年,从不曾驳过一个回,这句话在她听来已算是指责,她面上难过的神色一闪而过,又轻柔一笑,指着时健颇有几分难以启齿的模样:“还不是这傻孩子对周大人一见倾心,这才央了我这做娘的来说合。”
于阗国来使拍掌赞赏:“侧妃娘娘疼爱二王子,周大人又是当世巾帼,实是天生一对!”
且末与于阗相邻,两国向来不合,寸土必争,此时也要来唱对台戏:“闻听周大人已过双十年华,二王子未满十八,在周大人眼中跟个小弟弟一般,岂会有恩爱之意?”
纵然此时回纥已是雄踞西域,可惜与且末隔着人迹罕至鸟兽绝踪的图伦碛,连且末来使贺寿亦要借道若羌的典合城,取道焉耆的铁门关,千里跋涉才能到达西州,由是且末使臣倒不怕引起外交事件,回纥举兵来犯,是以说话并无顾忌。
皮山国也是于阗邻国,向来对这位邻里也甚是不满,此时亦接腔助且末来使:“大周现今乃是女帝,国中女子与男儿一般尊贵,且听闻周大人出身高贵,其母乃是大周唯一的一位异姓王,其父为王夫,又是一品忠勇候,岂会轻易许嫁他国?”
怀仁可汗眼见这几国来使要当殿吵起来,忍不住息事宁人:“胡闹!王儿何时见过周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