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帝与回纥可汗见得安平王死不肯松口嫁女,一时倒奈何不得她,目前只遣了太医往将军府去医治棒伤。
这消息大大的出乎华鸾素意料之外。
按着她的设想,娘亲安平王定然会应下这门亲事,不明白她为何宁死也要拒绝?
这夜华鸾素趴在将军府安平王的卧室房顶,偷偷往下瞧。不远处暗七俯身在屋脊之上,与夜色融为一片。
想来,娘亲安平王既然要给她挑护卫,至少,身手不能太差。
安平王的卧室内,灯火昏然,安平王趴在床上,正慢慢吃着二夫君喂过来的清粥,不过吃了三口,便往外推,夏友柔声相劝:“洛洛,还是再吃一些吧?”
华鸾素从上往下瞧,只能瞧见娘亲的后脑勺,如云长发披散,只听得她悠长的叹息一声:“我哪里吃得下啊?你说这小七的性子是随了谁?我怎能生出这么倔强的丫头呢?”
夏友轻轻一笑,将粥放在一旁的小几之上:“你不觉得自己也很倔强吗?”
“哪有?!”安平王抬手去打二夫君,却被他反手握住了手掌,卧室内一片温馨。
夫妻二人静默一时,夏友道:“我瞧着那回纥可汗英武不凡,相貌堂堂,是个有担当的男子,实不明白洛洛为何不肯答应这门亲事?”
此事也是安小七心中记挂之事,她也不明白娘亲为何不曾答应,誓与锦帝抗争。
默得一刻,安平王才道:“虽说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总觉得夫妇乃是一生相偕之人,总是两情相悦才能更来得长久些。小七这丫头从小古灵精怪,想法与常人不同,我若随意答应她的婚事,万一这孩子恼起来,还真不好收场。”
夏友轻笑:“我瞧着你平时对她严厉得很,怎的却原来是怕她?我可从没听说过娘亲怕女儿的!”
华鸾素趴在房顶,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
她与娘亲相陌以久,从不曾试着去亲近过,小时候一直有些怕她,后来武功修为高过府中侍卫,她倒生出了戏弄之心,既然你不喜欢我,我偏要气得你跳脚……
却听得房中安平王道:“怎的不怕?当初我生下她来,瞧着粉团团一个小人儿,心中疼爱,只想将她带在身边养,可是她爹爹一个人身在地煞门,孤寂得很,一直想要将女儿带在身边照顾,迫不得已,我才只好将刚断奶的她送回地煞门。可是地煞门那是什么地方?又哪里适合孩子成长?”
夏友点点头,“这倒是!就算老三照顾女儿精心,可是身边的人都是手上沾过血的,杀人不眨眼的狠辣之辈,小七自小耳闻目染,难免会沾染上这些气性。”
“是啊!我最是怕她,怕她不能平安长大,怕她学坏了,怕她走了歪路,更怕她手染鲜血,失了纯稚之心,如今更怕她将来嫁人生子,不能够幸福……怕的多了,只是不知向谁去说。”
安平王的声音轻且柔,仿佛一腔慈母之爱无处去诉,只在背人之处呢喃而已。
房顶上的华鸾素早已经听得呆住。她从来不知道,原来那些严厉苛责的背后,并非厌弃不喜,而是满满的温柔慈爱与牵挂揪心,并不比兄弟姐妹们少一分。
连房内的夏友亦是动容:“咱们家这些孩子,除了小霜是养在宫里的,其余的都不怕养歪了,就算南宫泽,那也是名门世家,周围所接触之人,皆有侠义之心,养在身边的,皆在你眼皮子下面,自然不怕养歪了。说起来,你最担心这孩子,却也应该的。”
安平王侧身躺了下来,半边如玉面庞被华鸾素瞧见,正是一脸头痛的表情:“我一心想着要对她严苛些,她爹爹对她又是千依百顺,我总不好为了女儿教养去指责他太溺爱着孩子,对孩子有害无益,不但弄个母女离心,再弄个夫妻反目……”她苦笑一声:“如今这局面……这孩子哪里肯听我一言半句?”
……
房顶之上的暗七眼前一黯,只见一直伏在房顶的人影已经以鬼魅般的速度在将军府房顶轻掠而过,等他醒过神来追过去,那人已经消失在了长安城深深的巷陌之间。
第二日上朝,锦帝李岚头疼的瞧着大殿内稀稀疏疏的朝臣,今日上朝的人数至少少了三分之一。
她原以为此事乃是安平王授意,下朝之后震怒不已,连带着迁怒楚王李瑜,可惜李瑜对他这位皇姐向来并无惧意,温雅一笑:“皇姐,别是你这些倚重的大臣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惹怒了什么人吧?臣弟家里那一位,向来光明磊落,万不会做出此等事情。”
锦帝与安平王相交已非一日,此事略在心里过一过,便揉着额头道:“华家那丫头这两日可有去探望过安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