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鸾素点点头,问清楚了其母现如今正在原来的将军府,只随手指了两名属下做随从,坐了马车,往将军府而去。
因此,等到下朝回来的安平王英洛乍然见到那站在将军府门外的少年,不禁呆住。
那少年一袭黑衣,娇颜如玉,眉眼间依稀能瞧出幼时模样,只是出落的更为出色,从前跋扈的笑模样如今瞧不出半点意气飞扬,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倦怠肃杀。
都说母女连心,可是她与这孩子满打满算已有五年不曾见面,生疏客气难免。那孩子只是略施一礼:“见过母亲!"再无别话。
将军府内的老管事依稀还记得这从前的小魔王,听说她如今修为更高,生怕无人能再管束,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却见她肃着眉眼,只一径跟在安平王身后进了大厅,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安平王闻讯赶来的两位夫婿乍然见到她,也是一惊。
五年不曾打照面的孩子,沉静的不像样子,客气而生疏的与两位爹爹见礼,坐在主座之上的英洛忽然之间觉得这一幕无比刺目。
留在府中的几个孩子虽然性格各有不同,哪怕知礼如周紫文,此次带了姓柳的男子回安平州,准备聘娶,爹爹英田不肯同意,她也会据理力争,总还是流露出被父母长辈捧在手心长大的亲纵昵爱之气,而非眼下这小丫头的冷漠疏离。
她总能记起从前那难以管束的,气得她跳脚的小小孩童,娇颜稚龄,如今五年不见,忽忽而长,远远坐在客厅的另一端,用仿佛看着路人的眼光冷冷瞧过来,嘴上却说淡淡道:“母亲身体近来可好?”
——这样的令人刺心又无奈!
她也只能回答:“还好!”
想了想,又道:“昨日回纥可汗已当庭向陛下请求下嫁天朝女子,而且还提供了画像名字。”
少女眉眼不动,只淡淡应一声:“哦。”
英洛只觉这小丫头如今涵养功夫比之自己还好,半点探测不到她心中之意,只得又加一记重锤:“那女子名叫安小七。”
安小七之名,江湖与安平王府有两个版本。
江湖之上,乌骨素扇安七少,那是个怪物一样的存在,出道至今不曾失手,但凡有金主想要取人性命,首选地煞门乌安小七。
安平王府,安小七在兄弟姐妹之中排行行七,是令安平王最为头疼,兄弟姐妹最为难以捉摸,府中侍卫远远看见就要绕道的小丫头。
可是如今那在小丫头眉眼不动,仿佛早已预知了这一切,只淡淡应一声,好似早已做好了远嫁他国的准备。
安平王心中一阵抽痛,她始终不明白,母女为何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五年不见,如果是英思齐,早已扑上前来吊着她的脖子叫道:“娘,我想死你了!”如果是李霜,至少也会有孺慕的目光,嘴里虽淡淡问安,可是眼神却欺骗不了人。
她断然道:“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假如小七远嫁,想来母女这一生的情缘便等同于断了。但这回纥可汗亲自前来求娶,又有画像,连长女周紫文也颇为无奈的私下里说过,小丫头曾亲口说过对回纥可汗情有独钟……
拆散女儿的姻缘,大约也是不智的行为吧?
可是这一刻,她只想将女儿好好留在身边!
那小丫头点点头,也不过回她三个字:“知道了!”平静到令人心寒。
她是准备不解释不反抗,连一点喜怒都无。
这样的女儿,未免令她觉得后怕,总觉得她暗中酝酿了什么后招,来反抗她的专断独行。
可是她没有,再不像小时候那样愤怒到一张小脸涨的通红,她从来不曾亲口告诉过她,那样倔强愤怒着的小脸是多么的可爱,那样令得满府的侍卫头疼到抓不住半片衣角的少女,神彩飞扬的少女,曾经是多么令她感到骄傲……
可是如今母女之间,哪里还说得出一句半句软和一点的话。
那个孩子,竖起高高的围墙与坚硬的刺,沉默无声的与她对抗。
她向来自忖自己不是个称职的好母亲,不曾关注到每一个孩子的成长,可是当母女之间如今隔着天錾壕沟对望,她终于只剩了苦笑,深深的苦笑。
她招来管家吩咐:“找人替小七收拾房间,带她下去休息吧。”
那少女立起身来,道:“母亲定然是朝会累了。小七尚有门中事务未完,就不打搅母亲了,母亲但有召唤,只要传信过来,小七定然前来聆听教诲,只是居在此间就不必了。”
李瑜静静坐在那里,知道了女儿李霜与姐姐李岚的意图,又设计了华彻,他对着这少女,总有种手足无措。好在,华鸾素从来不是多嘴的小孩子。她若无其事坐在那里,淡然瞧着他的目光与瞧着夏友的目光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