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礼从没觉得五分钟如此难过。
唐其琛坐在驾驶座,手搭着方向盘有下没下地敲,他眼神是平静的,但太过平静,就有点瘆人。柯礼坐在副驾,本想解释一下自己让温以宁去参加庆典这事儿。
唐其琛像是知他所想,直接道:“你的账,陈飒跟你算。”
柯礼沉默,不再吭声。
程董那边很快有了消息,告诉他,人没事。
唐其琛让柯礼下了车,自己开车去了东昌路。他到那,就看到温以宁站在一辆凯迪拉克车前,车里坐的人是秦君,两人正笑着说什么。
凯迪拉克开走,温以宁瞬间收了笑脸,人站在那儿半天没动。等她转过身,黑色奥迪蛰伏于路边,安静地横在那儿。隔着不远的距离,能看到挡风玻璃里的人漠着一张脸,也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忽然,全熄的车灯唰地一下亮起,刺目的光让温以宁本能反应地抬手挡住眼睛。
车开近,车窗滑下半边,唐其琛极冷淡地说:“上车。”
这是闹市,温以宁也有点犯怵,顺从地坐到了副驾。门一关,唐其琛又把车灯给灭了,他拧过头,压着嗓音问:“秦君什么人你知不知道?跟他出来约会,你几个胆子,啊?”
这话言重了,虽是平铺直叙,但带着刺,扎人痛处一点儿也不留情。温以宁对视他,“和你有关系吗?”
唐其琛冷笑一声,“这么老的,你也喜欢?”
温以宁点了点头,“我也不是第一次喜欢老男人了,你应该清楚啊。对,老男人都挺混蛋的,老板,我记着你的话了。多谢你的教训。”
唐其琛脸色骤然难看,连嘴唇都比平日要白了些。他再没说话,手握着方向盘越来越紧,越来越紧。一天连轴工作已经让他疲惫不堪,晚上这一闹,心脏跟抽了血似的,空了又满,满了又空。
唐其琛弯了腰,趴在方向盘上,头埋得低,一手捂着胃,一手从左边储物格里摸着什么。
温以宁看他不对劲,“喂。”
唐其琛拿出一个药盒,用力拽在手心。
温以宁愣了下,手指戳了戳他的肩,“你不舒服啊?”
唐其琛有气无力地挡开她的手,头埋在手臂间,哑着声音逞能道:“你别管。”
温以宁好不容易拢回来的那点同情心又给弄没了,她凉飕飕地问:“真不要管?那行,你把锁解了,我自己打车。”
安静片刻。
唐其琛呼吸都喘了,他颤着手腕,把掌心的药瓶递过来,有气无力地说:“红色的三粒,黄色的两粒……我要喝热水。”
第22章 一院春风意(2)
唐其琛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左手捂着胃, 右手拽着药瓶, 说完这句话后就趴在方向盘上没再动。温以宁接过药,按他的要求分好剂量, 递过去, “热水不好找, 你就喝冷的吧。”
唐其琛一口吞了下去, 灌了两口水,便枕着靠背闭了闭目。车里的温度好似一下子升了上来, 冬季已是尾声, 没有风雨的夜晚, 也能感觉到些许春天的温暖之意了。唐其琛睁开眼睛,直接推门下车,说:“你来开。”
两人换了位置,温以宁坐在驾驶座,唐其琛直接给开了导航,他没想再说话, 身体靠近车门那一边,很微小地侧了侧弧度,一个留出背影的动作。
一路无言, 只有导航的电子音精准报送路线,向左转,向右转, 车停了又启, 快了又慢, 窗外霓虹渐渐退却于眼角之外。温以宁开车的时候,听到唐其琛偶尔咳嗽两声,压抑的,克制不住的,男人眉间微蹙,皱成一个浅川。温以宁听着他的动静,心里忽然就起了感慨。
也才几年,他这老毛病一直就没好过。
听柯礼说,唐其琛以前也是勤于锻炼保养的人,身体底子在那儿,每年体检的指标也都非常好,除了胃病。
这种病得靠养,不止是饮食更是规整的作息和放松的心态。但对唐其琛来说,这显然是做不到的。一年里他的休息日不超过一个月,白天晚上的连轴运转,加之三年前董事会的大动荡,唐老爷子那一辈留下来的老江湖自视甚高,看不惯年轻人改革创新的手段,明里暗里没少给唐其琛使绊子,那时每每要推进一项新变革,都是极其困难的。唐其琛日熬夜熬,国内国外四处飞,胃疾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平心而论,温以宁是很能理解身有病痛之人的辛苦。她妈妈有肾结石,发病的时候疼得蜷在地上根本起不来,那样牙尖嘴利,倔强自我的一个人,跟团棉花似的脆弱不堪。人生不尽相同,但有时候也能感同身受。
想到这,温以宁问:“你就没去治疗过么?”
唐其琛仍闭着眼睛,说:“要养,我没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