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宁眼神锐利,硬邦邦的,“误会?”
张辰抿了抿嘴,眉间也是万分无奈,“我不知道温以安同学是怎么在日记里写我的,但请你相信,我跟她几乎可以说是陌生人,在今天之前,我甚至都不记得她的名字。”
温以宁怒火中烧,激动的就要起身。但唐其琛一把拽住了她的手,很用力的握了一下。
她像个木偶,又软趴趴的坐回原处。
“我高三毕业的时候,和同学们去江南玩,也算是毕业旅行的第一站,我们是在H市接一个朋友,接完朋友,我们就坐高铁去了深圳,我在H市的停留时间甚至没有超过12小时。不信的话,我还有当年的车票记录,来时的,返程的,时间上没法儿作假。”
张辰调亮手机,把旅行网上的订票短信截了图给她看。
“上个月,秦伯伯跟我说起这件事,我也很迷茫。我不认识温以安同学,怎么可能去追求她,谈恋爱的说法更是无稽之谈。”张辰清晰客观的阐明事实,“为了弄清真相,我特意联系了当年与我一同去H市的几个人,原来,温以安是我们接的那位朋友的同班同学。在他们校门口外,那时正好放学,可能温以安路过时看到了我。”张辰抱歉的说:“以宁姐姐,对不起,这是我唯一能找到的联系。”
温以宁还在看他手机上的车票信息,一遍一遍的看,他说的那些话一个字一个字往耳朵里钻。
她想否认,想指责,想找出他的破绽,但完全无从下手。
秦律接话,声音浑厚,“温小姐,首先很抱歉,现在再提及这段伤心事,也非我们所愿。但你放心,唐总与我是多年的合作伙伴,接到他的委托起,我很快着手这件事的调查。事实确实如此,张辰只去过H市一次,此后,再没有过交集。至于你的妹妹,她当时的抑郁症非常严重,应该是对张辰一眼有了好感,然后代入自我想象,编造了一个完整的恋爱分手过程,事实上,张辰一无所知。”
秦律是全国刑辩律师委员会的会长,在刑事诉讼这个领域有着极高的威望,他一身正气,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很有分量的。
温以安其实只是臆想,把自己放置在一个虚拟的精神世界里。
她日记上的内容,张辰追求她,恋爱,上床,骗人,分手,最后那封受不了“失恋”打击的遗书,诸如种种,竟都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
唯有自杀,是真的。
温以宁慢慢理清了前因后果,她脑海一片茫然,像断了信号的电视,画面全是枯燥单一的雪花屏。她垂下头,手肘撑着膝盖,掌心狠狠揉自己的眉心。事实是这样,竟然是这样。她这些年的固执、坚持到头来都成了镜花水月一场空。她在上海这座大城市拼搏奋斗,在她未知的行业吃苦磨炼,就为着一份别人都无法理解的执念。
温以宁身体像被吹成了一个巨大的气球,她开始飘荡,开始茫然,气球砰的一声爆炸,她失重掉落,狠狠摔在了地上。
她闭紧眼睛,干涸的竟然流不出一滴眼泪。
走的时候,张辰从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硬壳书,他走到温以宁面前蹲下来,眼神干净且充满怜悯,他把那本书放在了温以宁的手心,“姐姐,祝福你未来一切都好。”
那是一本圣经。
开车回去的路上,温以宁坐在副驾不发一语。她没哭没闹,甚至看不出半丝悲伤的情绪,快要开进市区时,在一个水坝边她喊停车。
唐其琛停车。
下车后,温以宁的头发被五月的风一吹而乱,她快步跑到栏杆边,先是双手撑着,背脊微弯。但渐渐撑不住了,她膝盖往下滑,左膝先跪在了地上。她捂着胸口开始干呕,胃里强烈的不适往嗓眼涌,腹部在痉挛,甚至牵动了剖腹产的刀口。其实她什么都没吐出来,但身体不受控制,整个人瘫了一样。直到唐其琛从后面抱住她,温热的掌心撩开她的衣摆,伸到小腹上规律而温柔的抚摸。
气顺过来了,渐渐平复。
唐其琛默了默,轻声说:“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舒坦了。”
温以宁整个人都是安静的,她盯着远处的水面群山,目光深幽而枯槁。这一次,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哭,她忽然问了一句:“你信命吗?”
唐其琛亦平静,“以前不信,但遇见你之后,我信。”
温以宁眼睫微眨,低低应了声,“它对每个人都做好了安排,是非对错,没走到最后,谁又能说得准呢?命运充满变数,同样也有悲悯。”
……这就够了。
——
八月的上海太热,加上孩子们出生后还没回香港祖家去过,景安阳就借这个机会,带着小哥儿和小朵儿去香港待上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