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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很久了(197)

“我爷爷一生信奉的人生准则就是铁血,他对我要求很严,三岁就带我去马术,山庄里最小的一匹马,也有这么高。”唐其琛比划了一下到腰的位置,接着说:“有一次我从马背上摔下来,左腿和左手都摔断了,好了以后,我母亲对此颇有微词,但爷爷还是坚持让我继续。我的童年记忆很贫瘠,除了傅西平那一圈儿玩伴,基本不与外人接触。我小学读的是国际班,一年级就寄宿,几乎没有玩儿的时间。”

温以宁听着都觉得压抑,忍常人所不能忍,风光背后的苦楚和努力常常被看客忽视。

“我爷爷书房里,至今还摆着小时候揍我的戒条,说是忆苦思甜,长大了也不能忘性。”唐其琛平淡从容的笑了笑,“那真是阴影了,我手板都被他打出过血泡。”

温以宁忍不住皱眉,“你都这么出色了,还能打你啊?”

“字儿没练好,沾了一滴墨在纸上。”唐其琛回忆起来,仍是温和平静的,“老爷子常说的一句话,横折竖弯钩,就像为人处世,落笔成书,不能反悔,所以每一步都不准出错。”

温以宁渐渐懂了,他性格中内敛沉稳的部分,是怎么沉淀而来了。

“我母亲。”唐其琛看了她一眼,短暂的停顿,既是试探,也是征询。毕竟景安阳做过的事,搁谁心里都是过不去的一道坎儿。见温以宁目光闪烁,但到底还是沉了下去,唐其琛得到默许,才继续道:“我母亲是南京人,家里最小的女儿。她从北外毕业后就嫁给了我父亲,从此之后放弃了工作的机会,操持着这一大家子的琐碎事。她很辛苦,性格也强硬偏激。以宁,上一次是我大意,让你和你妈妈平白受了委屈。歉意弥补不了,以后我一定保护好你。”

温以宁记得,这都是他第三次为这件事自责了。或许当时是有记恨,但时至今日,温以宁忽然愿意往宽阔的方向去化解,身为人母,爱子心切,道义上她理解。但一想到江连雪那日瞬间苍老的伤心面孔,温以宁还是无法说服自己。

她用叉子挑着苹果,一下一下的,心不在焉。

唐其琛的手心覆上她的手背握住,然后顺着把那块苹果挑起,带着手一起往他嘴里送。温以宁被他这个动作逗笑,神情缓了缓,阴霾悄然退散。唐其琛跟她说这么多家里的事,用意她是明白的。唐其琛是想让她知道,世上的无奈和悲欢都是公平存在的,哪怕是他这样的家庭,也有不为人知的艰辛。她的家庭所发生的一切不幸,不是个例,更不是低人一等的证明。

他希望她坦然一点,开心一点,至少如今,她不是退无可退。

唐其琛愿意做她的后路。

正说着,江连雪散完步回来了。她手里提着一个很小的塑料袋,双手环在胸前,背稍稍弓着,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唐其琛礼貌的叫了声:“伯母。”

江连雪甚至都没看他一眼,就匆匆进了卧室,锁上了门。

温以宁看到她的背影,皱了皱眉,走过去敲门,“你怎么啦?跳广场舞扭到腰了?”

没回音。

“你别忍着啊,趁着还早,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江连雪暴躁的吼声隔着门板也冒着火:“别吵我!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温以宁莫名其妙,“不是,这才几点?”

“哐!”的一声巨响,是东西砸在门上的声音。温以宁也来了脾气,“不管就不管!”

母女两总能来一场突然的争吵,见怪不怪。

唐其琛拦了温以宁一把,拍了拍她的肩,“好了好了,不要跟你母亲争。”

温以宁静了片刻,也没放在心里,毕竟二十多年这么过下来,习以为常了。半小时后,江连雪又从卧室走出来,容光焕发,笑脸盈盈的哼着曲儿。唐其琛愣了愣,大概也被她变脸比变天还快的状况震住了。

江连雪擦了口红,头发也是风情万种的卷波,身材清瘦,穿衣服还是好看的。她拎出一个工具箱,笑着对唐其琛说:“会不会换水龙头?”

温以宁看她一眼,“水龙头坏了?我来吧。”

她刚要起身,被唐其琛抢了先,“给我吧。”

温以宁乐了,小声问:“老板,你分得清扳手和起子吗?”

唐其琛笑着说,“分不清。”神情分明是轻松的。

他边走边挽起衣袖,“伯母,哪里需要换?”

江连雪指了指厨房,“热水那边。”

后来温以宁不放心,还跑过去准备救场。但没想到的是,唐其琛应对自如,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匀称,她只见过唐其琛握着金笔签名时的俊逸姿态,却不料到,浸润在柴米油盐的平凡生活里,也是这么融合好看。唐其琛换螺丝,拧水管,最后再用密封胶把接头缠了两圈。江连雪也是没想到,搁谁都会认为,这样的男人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是活在云端不品人间烟火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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