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步踉跄,人晃了几晃,胃好像一个充满血的气球随时要爆炸,连着他的脊柱往上,刺激着他最敏感的一根神经。
唐其琛冷汗一颗一颗下坠,他失去知觉前的最后一幕记忆,是景安阳的失声尖叫,是保姆周姨的崩溃痛哭。
除夕之夜,上海华x医院。
数个教授专家连夜会诊,唐其琛历年的所有病例都有保存,老陈得到消息,飞车赶了过来,他这边的检验报告,才是近期唐其琛身体的真实状况。
唐家一夜大乱,宛若失去了主心骨。
景安阳强打精神,吩咐不许消息外露媒体,只唐家几个近亲在医院守候。
零点至,全世界都在欢呼新年快乐。
上海最好的内科大夫从诊室出来,景安阳迎向前,“齐教授,其琛情况怎么样?”
头发花白的医者面色沉重,一锤定音:“初步诊断,他胃里的息肉溃烂化脓,出血点虽然不算多,都压在胃里炎症太高引起大面积感染,必须马上手术,以及取息肉组织进行病理活检,夫人……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景安阳腿一软,被周围的亲眷扶住,她脸色惨白,目光也失去了焦点。几秒之后,她颤着声音问:“柯礼到哪里了?”
“刚打过电话,在凤凰机场准备登机,大概三小时后到浦东机场。”
景安阳嘴唇发抖,“让他去H市,去H市,把她带来,带过来。”情绪的堤口彻底崩溃,她失声痛哭:“请她来,不,是求她,是求她过来啊!”
第55章 梦醒时见你(2)
但这事儿最后还是没能遂了景安阳的愿。
电话再打给柯礼的时候, 三亚的飞机已经起飞了。
除夕夜晚, 唐家的男人都是不在家的,老爷子去西山与老友喝茶, 唐其琛的父亲是随着教育部的领导进行基层慰问。对家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等他们接到通知赶到医院时,唐其琛正在做手术前的必要检查。人躺在重症监护室里, 完全陷入了昏迷状态。护士给他最新量的一次体温是四十二度,一张脸惨白如纸,连薄唇都没了血色。
唐老爷子痛心疾首, 这个孙儿的重要性,他比任何人都在乎。唐其琛的父亲是上x大学的汉语教授, 一生儒雅翩翩,待人温和心善。唐其琛性格之中情义深重的那一部分,大抵是遗传自父亲了。
老爷子在医生那儿了解情况,唐父面色深沉,睨了妻子几眼,这个关头说再多也于事无补。可景安阳惊惧之余格外敏感,好像心头的情绪和委屈要有一个爆发点。她对丈夫哭着说:“你看我做什么, 我难道想让琛儿这样吗?我做错什么了我,我不就是为这个家好吗!”
唐父不当即反驳, 等妻子平复些了, 才神情凝重的说:“我跟你提过很多次,其琛的私生活不要过多干预, 他是你的孩子, 但不是你的附属品。他从小到大做得已经够优秀了。你就不能让他歇歇气吗?”
景安阳恸哭, 早已不顾素日端庄的仪态。唐父道:“罢了,你一直是这样的性子,出于好意,但方式欠妥。我们是夫妻一体,这辈子,我总会包容你。但儿子不一样,他的身体和灵魂都该是独立的。”
这些道理,作为丈夫,唐凛已与景安阳说了几十年,奈何人的执拗并不容易轻易改变,总要触到生死的时候,方知悔意。
不多时,老爷子在医生的陪同下出来,他面色同样沉重,眉眼间煞气阵阵。
唐父走过来,“爸,您别……”
“着急”两个字还没说完,唐老爷子抬手就朝他脸上扬了一巴掌。全场惊骇,几个亲眷赶忙拦人,景安阳浑身一颤,紧紧拽着丈夫。
唐老爷子目光淬了火,拐杖拄着地板咚咚响,“其琛的身体这么差,你是怎么当他父亲的!失职,失责!”
话里有话,巴掌也是打给景安阳看的。老爷子断然不会朝她开刀,但也是实打实的给她了个下马威。
唐父替妻子挨的这一教训,堪堪受了下来。年过半百的男人,这一刻也眼眶微红。
——
H市。
温家今年是过了个热闹的除夕夜。新家的第一个年,按这边的风俗得热热闹闹。时间倒拨数小时之前,江连雪与温以宁母女俩搞了一桌温馨的年夜饭。
江连雪当时都震惊了,“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什么时候饭做的这么好了?”
温以宁忍不住递了个白眼,“要都指望你,我和以安读小学的时候就饿死了。”
江连雪难得的没有和她对杠,人至中年,对红尘往事的缅怀多少有了忏悔之意。她幽幽感慨:“眼睛瞎了,选了你爸。可见人不能太早谈情说爱,年轻时候以为遇到的是真命天子,其实还是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