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就是你的记忆是你自己心理暗示下组合的,这种心理暗示很强大,强大到你可以随时补充你记忆里的细节。我们听了医生的话以后,一致觉得既然你给自己补充了更简单的人生,那不如遵从你的意愿,忘记,对你来说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这是我和你妈妈在孟青青事件以后唯一达成一致的事。”许默沧说着,已是流泪,“南儿,爸爸……对不起你……”
许自南对“对不起”三个字已经麻木了。
当初在绿城听晏项文忏悔的时候,她就已经厌烦了这三个字,对晏项文的懊悔和痛苦只感觉到悲凉,而今在她面前忏悔的是她的父亲,是她原本应该血浓于水的父亲,听自己的父亲忏悔,等于在她已经修复的,完全没有伤痕的伤处重重划了一刀,重新开始鲜血淋漓,顺带着,这血腥味还冲进胃里,让她觉得恶心……
她不知道当初的自己痛成怎样,但此刻,至少,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没关系”三个字的……
“所以……”她怔怔的,努力让自己心里那种恶心的感觉逼回去,“大家其实都知道很多事情,然后一致瞒着我?我房间里的日记,跟我过去相关的一切,你们都抹杀掉了?”
“是的。不过,知道的人也不多,我和……和……孟青青的事,除了我们家人就没有外人知道,哦,有一个,暖暖,你最好的朋友,你在不开心的时候跟她倾诉过,你住院的时候,她也是唯一来看过你的朋友,至于其他跟你不是死党的朋友,我们怕你跟他们的过多来往刺激你的记忆,所以一切来找你的人都给你挡了回去,并且……很不客气地勒令他们跟你绝交了。”
门外传来打碎东西的声音。
许自南马上停止了谈话,也迅速把自己的心情调整好了,对蹲在地上的许默沧说,“爸,这个菜怎么做?”
当她叫“爸”这个词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受只有她自己知道,可是,她必须演,而且还必须演技高超,她不能让妈妈再一次陷入痛苦的深渊。
许默沧这点默契还是有的,马上站起来说,“你看我演示,去外面拿个盘子来。”
许自南明白,这是要她去看看外面是谁。
她马上跑出去一看,只见冯婶已经把打碎的盘子收拾好了。
“小小姐,我手滑,不小心打碎了东西。”冯婶倒是看不出什么异状,小心地赔着不是。
许自南放了心,只要不是妈妈就好,而且,那些往事,冯婶是旧人,是妈妈最贴心的人,原本也应该是知道的,于是道,“一个盘子而已,没关系。可是冯婶,如果你刚才听到我和爸爸的谈话,不要告诉妈妈。”
冯婶也不否认,悲戚的表情点头,“知道,这点我还是知道的,哎……”那一声叹息里,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为什么女人都这么命苦……
“冯婶,你辛苦了。谢谢你。”这一声辛苦,不仅仅是谢她一直照顾冯汐,不仅仅谢她将自己带大,更是感谢她一心一意为冯汐着想。
冯婶再度叹息,“应该的,孩子。我去房间看看小姐。”
在冯婶眼里,冯汐永远都是那个未出阁的小姐模样,所以即便成了许家妇,冯婶还是叫她小姐。好在现在并非旧时,不存在称呼上的规矩,而许自南则喜欢冯婶叫自己孩子,而不是那么客气地叫小小姐。她很早就没了外公外婆,一直把冯婶当外婆一样看待。
看着冯婶转身而去的背影,她心里热流涌动,眼眶也湿湿的,“冯婶,冬天脚又疼了吧?记得贴暖贴。”
从前,总有她替冯婶买暖贴,现在她嫁了,冯婶自己还会买吗?
忽然之间,她觉得自己做错了,真是太自私了,只因为自己的心情受到压抑,就少有回来,其实,越是这样,她才越应该多回家才是,因为家里每个人都会因为她的回家而高兴……
冯婶回头笑了笑,“我记得的。”
她知道,冯婶没有贴。如果冯婶真记得贴,一定会说贴了的,可是她说记得,就证明她根本没贴……
内疚中,她打电话给小麦,让他马上去药店买一箱暖贴来。
冯汐一直睡到快吃晚饭才醒来,是冯婶推她出房间的,见到许自南一个人在那,诧异地问,“没给暮青打电话,请他来吃饭吗?”
许自南下午一直引许默沧的话而心情起伏不定,的确是把打电话一事给忘记了。
“妈,我现在打。”她拿出手机来拨号。
铃声响了许久,晏暮青才接,很低的一声,“喂?南儿。”
“晏暮青,我在我妈这,你今晚过来吃饭吗?”她听见那边还有其他人的声音,也很小声地在说话,“你在开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