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寂静,阴井里有水滴落……声音悠长。
蓦然,一连串冗长的警笛由远及近,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一阵忙乱,上面满是嘈杂。
“有人在吗?下面有人吗?听到请回答!”有人在阴井上面高喊起来,一束光打在我的脸上,映出我满面的泪痕斑驳。
“她摔下去多久了?有没有联系她的家人?”我听到上面有人问。
“下面那个可是大明星安若呢,掉下去大概有半个小时了。”众人七嘴八舌热心地回答。
半个小时?无声地,我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只是半个小时?
那半辈子的纠缠纷乱,那痛彻心扉的爱恨情仇,算什么?
心,好疼,疼得泪水纷纷落下。
咬牙抚上心口,董卓赴死时那嘴角的笑,我忘不掉……那样满足的笑意,是为何?
明明是去赴一场必死之约,却又为何笑得那般幸福?
是梦么?只是梦么?一切都只是我的梦么!
抚着心口的手微微碰到一块红绸,我微微怔住,连泪挂在眼角都不自知,颤抖着将手伸入怀中,我掏出一块破旧的红绸,鲜艳的颜色不复存在。
打开那红绸,我定定地看着那里面包裹的一张绢纸,那绢纸之上,是一个梦中含笑的女子……
不是梦……不是梦……
痴痴地望着那绢纸,我伸手,刚刚触到那绢纸,那绢纸就连同那纸上如笑春山的女子一同化为尘土,颓然于红绸之上。
手指僵在半空,我痴住。
隔了那样漫长的时空,连一时可以当作念想,唯一可以证明那个男子存在的东西,都化为尘土了……
他……真的存在过吗?
真的存在过吗?
泪,决了堤,周围的一切都成了虚无。
恍惚间,有人下了阴井。
恍忽间,我被人扶着出了阴井。
有什么东西落在我的脸上,冰冰凉凉,轻轻柔柔,在我脸上化开……滑下。
我仰头,看到了漫天的飞雪。
“仲颖,下雪了。”喃喃地,我轻笑。
周围一片嘈杂。
“天呐,真的是安若!她在说什么?”
“她在说仲颖。”
“仲颖?仲颖是谁?哇,不会是她的绯闻男友吧……”
“不是啦,你们该回去读历史了,仲颖就是董卓!那个东汉末年遗臭万年的大奸臣董卓!”
“她最近不是拍了《望月》吗?看来入戏太深了!真是个敬业的好演员……”
镁光灯不停地闪。
“不要拍了,不要拍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导演的声音。
一辆保姆车停下,有人拉着我进了车子,躲开了那些追逐与镁光灯。
“安若……安若……”一双手在我面前挥了挥,导演笑了起来,“吓傻了吧。”
我侧头望着窗外飞扬的大雪,没有理会他。
“呵呵,大年三十能过成你这样,真行!”导演调侃戏谑地笑了起来,“明天非得登头版头条了。”
我仍是恍惚。
“到了,要我送你进去吗?”
车子停了下来,我看到自己家的房子,游魂一般,我开车门,下车。
“不要忘了明天的戏!”导演不放心地在身后大喊。
我置若罔闻。
“天呐!你从哪个垃圾箱里回来的?”老妈高八度的声音。
我稍稍提了些神,看向老妈,明明是半个小时,于我,却已相隔了半辈子。冷不丁地,我一把抱住了老妈。
“若……若……”老妈被我抱着,大受刺激,不敢动弹。
半晌,她才有些颤巍巍地伸手拍了拍我的肩,“不……不想嫁人就算了,妈……妈不逼你了……”仿佛下了好大一番决定,老妈支吾着。
微微眯了眯眼,我轻笑,有泪水从眼中落下,“妈,如果我不嫁人,你会不会不开心?”
“会。”斩钉截铁一个字。
我笑了起来,“明天你帮我安排相亲吧,妈妈相中谁,我就嫁谁。”
“真的?”推开我,老妈一脸的狐疑。
“真的。”我点头。
老妈一脸的喜气洋洋。老爸拿了报纸进来,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看着我,满面深究。
茫茫然回到自己的房间,温暖的空调房,靠在高软的枕头上,我还是恍惚,下意识地抬手,有些散乱的长发上,我触到了花的芬芳……
那是,双飞。
刚刚停下的眼泪,转瞬间,潸然而下。
不多时,老妈放了水,唤我洗澡。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便被导演催魂似的催到了剧组。
换上戏服,化好妆,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那么多曾经出现在我生命里的人,突然间,便成为那遥远的历史人物,有什么,是比这更残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