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不指望男人干出大事,就盼着进宝以后不要糟蹋了去国子监求学的名额。听说就连官宦人家要进去都不容易,对寻常人家称得上十分珍贵。
姜家这边感觉受了天大的恩惠,轻易报答不了的那种。这回就连钱桂花都认真反省起来,觉得自己原先是过分了。
她轻易不愿意跟人低头的,这回实实在在低了头,年后送回去京城的书信里面,有几句是钱桂花口述让狗子写下来的,就是给姜蜜赔不是的话,说当初对她不起。
姜蜜看到的时候京城已经很暖和,她是在一个午后晒着太阳看的信,看完撑着左腮在院里的石桌前倚了好一会儿。
早年的事她现在很少想起,哪怕想起来也不觉得苦,对老家乡下还有些怀念来着。
那年上京只是舍不得儿子,没有舍不得老家的村子和村里的父老乡亲。
现在她三十出头了,膝下长子都要满十二,这才明白思乡的滋味。
这滋味年轻人是品尝不到的,像十年前,离乡的时候装的是科举盼的是飞黄腾达。过上好日子之后才觉得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如今看来就那么回事,她现在不会去想相公升二品甚至一品之后如何,反而会想想这辈子还有机会回乡吗?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一趟?心里还挺想回去看看的。
春天的太阳晒着太舒服了,才让她在院子里就走起神来,正胡思乱想着,福妞来了。
“娘!”“娘在做什么?”
姜蜜意识回笼,她转头朝女儿看去:“怎么过来了?”
“是我先问您的。”
“我在晒太阳,”看她将手帕扑在旁边石凳上,跟着坐下来,姜蜜笑问,“找我有事?”
“陪您晒晒太阳。”
晒太阳是假,她是有两天没见着大哥砚台,想他了,想问砚台什么时候回来。
国子监那边环境封闭,监生不是每天从家里出发上下学,而是住那里头,吃喝拉撒睡都在那里头,每旬才放一天。砚台顺利考上之后,姜蜜替他收拾了一番,把人送出门去了。
第一回 旬假,他回府来委屈极了,问怎么着?
砚台说国子监和他想的不一样。
姜蜜看着儿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点心,问他是怎么个不一样法。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儿子更悲愤了:“爹说国子监是天底下最好的学堂,我感觉跟游先生教的差不多,家里还清静,那边人多,事儿逼也多。不去那边真不知道京城里竟然有那么多人嫉妒我,过去第一天就有人拉着我论诗论文,还有假模假样跟我讨教的……”
砚台撇撇嘴,说是讨教,其实就是拿着刁钻的题目为难他来,想看他结结巴巴答不上,想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丑。
为啥呢?
还不是因为他小小年纪就在皇上那边挂了名,名气太大,给许多人造成了童年的阴影。
砚台才不会让他们如愿,他坚强的护住了自己的口碑,以他十二岁的程度同那些二十左右的是不好比,在新来的里面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还是觉得麻烦,那些东西我跟着游先生学也是一样。”
“听你爹说游先生有其他安排,不会一直在咱们家,你别自私。”
“我不是那意思,就是觉得国子监也没想的那么好……”
姜蜜早就知道在国子监教书的都是进士,既然是进士,能比游先生强多少?送砚台去国子监不是因为那头教得很好,是想让他去跟别人相处,去独立生活看看。男儿家十多岁了还闷在家里不见得是好事情,出去虽然会有麻烦,也少不了收获,在那边待两年会成长的。
“我们砚台每十天才回来一次,回来就只是抱怨?没有高兴的事说给娘听?”
高兴的事啊。
“我在国子监那边看到很多状元榜眼探花的墨宝,还有他们高中之后亲笔题字送来的匾额,挂得满满的,好大一片。听说三年一届的科举,进士出身的很多都是国子监培养出来。他们金榜题名之后就会回到国子监来答谢恩师,送字送匾。”
砚台看着心痒痒,当时就想过几年等自己中了,也要写一个挂上给后来的瞻仰。他不光这么计划着,甚至连挂哪儿都想好了,砚台已经在剩下不多的空位里面选了个亮堂的地方,现在什么都有了,只差两样——
首先把字练好。
其次中个状元。
他私下把这个了不起的计划说给姜蜜听了,姜蜜并没有为他保守秘密,当晚就转述给卫成,卫成听完轻笑了一声:“这就是他想考状元的初衷?真够有出息的。”
姜蜜眸中也漾出笑意:“儿子还小,想法难免单纯。”
就这样,砚台开始了在国子监的学习生涯,一开始他心里是有些落差,一段时间之后发现和别人一起学习感觉也不错,力压旁人获得先生褒奖会给他许多成就感,看别人变着法刁难他却总是无法成功那滋味别提多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