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来了!”几个婆子连走带跑尖声禀报。
罗二奶奶的院子离这儿不远,又是从昨晚上起就准备好了的,要说请,过来的极快。
阮十七往外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一直退到刚才站在地方,看着几个粗壮婆子抬着病的不算太重,可也肯定不算轻的罗二奶奶,健步如飞过来,顺着马老夫人的示意,将罗二奶奶连春凳放到了院门台阶前。
阮十七轻轻吹了声口哨,侧头看着看着他的罗二奶奶,看着罗二奶奶眼里似有似无的泪光,满是怜惜不忍的叹了口气,“婆台山上,你大伯娘把你推出去挡刀,这会儿,你那夫君再次把你推出来,挡刀。”
罗二奶奶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眼泪却如滚珠般落下来。
陈省脸都白了,一步过去,半跪在罗二奶奶榻前,“阿婉,你别听他胡说八道,那天的事,是大伯娘一时糊涂……”
“大伯娘一时糊涂,那你呢?”阮十七及时无比的接了一句。
陈省这回脸青了,“阿婉你别听他胡说八道,请你过来……”
“那是因为你是罗尚书最疼爱的掌珠,拿捏着你,再借上罗尚书的势,好把我这把刀挡回去”
“你!”陈省怒目阮十七,“我跟内子说话,烦你闭嘴。”
阮十七一脸笑,鞭子扬了扬,示意陈省接着说。
“那天的事,是大伯娘不对,可这是咱们的家事,断没有让外人欺到门上的理儿……”
“那你们陈家,准备怎么处置你大伯娘这个不对?”阮十七再次准确接话。
陈省怒的恨不能一眼瞪死阮十七,
罗二奶奶咬着嘴唇,直直的看着陈省,陈省回过头,下意识的避开罗二奶奶的目光,抬头看了眼太婆马老夫人,垂下头,有几分艰难含糊,话音也落下去,“阿婉,大伯娘给你陪过不是了,她毕竟是长辈……”
“怎么含糊起来了?心虚了是不是?”阮十七嘿嘿干笑,“这可都是你们陈家媳妇啊,一个哪怕已经下过一回狠手,打定主意要害死隔房侄儿媳妇,也不过陪个不是。
一个,就是用来随时挡刀的是吧?先是替你阿爹陈二老爷谋了个六部的肥缺,再是替你大伯陈大老爷掩下了赈灾不当这个能抄家的大错,再是你大哥,三年两个卓异,罗尚书搭进了多少人情脸面?
还有你,满京城都知道的罗尚书的乖女婿,春风得意,处处都是座上宾,就这样,婉姐儿还得随时被你们陈家推出去挡刀,陈省,这个心,你是怎么狠下来了?就是使唤牛马,也没有这么使唤的啊。”
“都是姻亲,十七爷竟然说这种话,这份心地之阴暗,真让人不齿!”马老夫人接话怒斥。
“哟噢。”阮十七斜着马老夫人,“你们陈家做都做了,我还说不得了?老夫人,您都这么大年纪了,脸呢?”
“那天晚上,要不是沈家姐姐,我就死了。”罗二奶奶胳膊支起半坐,盯着陈省,哽咽中透着浓浓的恐惧愤怒。
“他正可惜你没死呢。”阮十七这话接的可比陈省快多了。
“你闭嘴!”陈省猛转头一声怒呵,气的额头青筋都暴出来了。
“婉姐儿,你这个夫君有个既没家世又穷的连嫁妆都没有的青梅竹马,这会儿正养在渭南老家,这事你知道吗?你要是那天死了,你这位亲亲夫君,就能顶着尚书家女婿的名头,娶了青梅,再带着青梅到你们罗家,把他心爱的青梅塞给你爹,代替你当个乖女儿。”
阮十七响亮的拍着巴掌,“可惜啊,你居然没死,真是太让人难过了。”
“你胡说八道!”陈省急的眼珠都红了,“你造谣中伤!”
“这句造谣中伤不是脱口而出,因为心虚吧?是吧?婉姐儿……”
罗婉直直的瞪着陈省,再也忍不住,放声哭起来,“嬷嬷,姆嬷,我要回家!姆嬷!阿爹,我要回家!”
罗婉是罗尚书最小的女儿,跟其它的兄姐不同,她从生下来,就跟在罗尚书夫妻身边,一刻没有离开过,有几年,罗尚书夫妻身边就只有这一个小女儿跟着,自小儿娇养长大,是真没受过什么委屈。
那天婆台山上惊吓居多,可下山之后,罗婉越想越怒,越想越悲,和奶娘裘嬷嬷哭了四五场,裘嬷嬷想方设法的劝解她,可翻来覆去,还是干巴巴那几句:她是长辈,长辈有难,子侄代死,这就是孝道,能怎么样呢?
可她心里那股子憋闷怒气,并没有因为孝道就能没有了,反倒因为这份兜头压下的蛮横孝道,和这个不能怎么样,更加郁结忿然,这会儿被这个等她死的青梅砸下来,瞬间就崩溃了。
一路跟过来,正看着她家姑娘担忧无比的裘嬷嬷急忙扑上来,急急的安慰着她家姑娘,“姆嬷在,姑娘,二奶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