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璋的气色其实不算好,不过,作为哀伤之极的失母丧父之人,这样的神情,算不错了。
“不提了,我真恨不能随父母去了,可这一大家子……唉,不说了,先生请。”李学璋让着莫涛江进了上房,小厮奉了茶水点心,瞄着李学璋的眼色,垂手退了出去。
“大公子可还好?回来这些天……不祥之人,想让彬哥儿去看看,思来想去,只怕去了更不合适。”李学璋让了一遍茶,先往正题上转。
这一阵子,他担忧太子,担忧的夜不能寐。他回来前有无数他不知道的事,他回来到现在,短短一个来月,已经生了几件大事。
赵长海去职,侯明理调任,现在,唐嫔又死了,唐尚书这就要远走江南,就此和京城作别。
一件件,都是极大的事。
“帅司想必已经听你们府上五爷六爷说了,这一两年,这样的大事,一件接一件,就没断过。”莫涛江比李学璋干脆多了,直入正题。
李学璋一个怔神,随即哼哈了几声,含糊过了五爷和六爷说了这句话。
五爷和六爷,不该跟他站在一起,他也不愿意他们跟他站在一起,世家大族,讲究的狡兔三窟。
“栎哥儿说了不少,他跟在太子身边,好歹还知道点儿。”李学璋把老二李文栎提了出来。
“二爷在太子身边十分尽心。”莫涛江露出笑意,“大公子说过两回,二爷和大爷都是能做点事儿的人,尤其那份心地,十分难得。”
“林哥儿闯下的祸事,”听莫涛江说江延世提到过两回,李学璋想起了李文林做下的蠢事,以及李文林的被阉。“唉,我回到京城那天,就该到太子面前负荆请罪,奈何……”
奈何他守着孝,哪儿也不能去。
李学璋用力捶着头,懊恼的不能再懊恼了。
“那是小事。”莫涛江并不知道江延世阉了李文林这件小事,李文林被阉了这件小事,他也不知道。“树大有枯枝,何况这十几年,帅司都不在京城,这事怪不得帅司,太子是明理之人,帅司不必介怀。”
“唉,多谢先生宽慰,有先生这话,我这心里好多了。”李学璋抬手掌按了按眼角。
“这三年之孝,说起来可快得起,帅司可有什么打算?”莫涛江再往正题上拉。
“这会儿能有什么打算?”李学璋一脸苦笑,正要再客套几句,话到嘴边又改了,“不知道先生有什么建议没有?”
莫涛江来,绝对不是专程过来看他叙旧的。
“公子常常说起帅司,李氏一族,人才辈出,帅司更是难得可贵之人,太子也十分赞赏帅司。”莫涛江一边说,一边紧盯着李学璋的神情。
李学璋微微欠身,听的十分专注。
“当年明家大难之时,我离开京城,四顾茫然,到秦凤路,遇到帅司,总算安顿下来,有了栖身之地,由帅司,又到公子身边参赞。”
莫涛江感慨万千的叹了口气,“公子和我宾主相得,不说言听计从,也差不多,这都是托了帅司的福。”
“先生过奖了,先生大才之人,锥在囊中,是藏不住的。”李学璋忙欠身客气。
“帅司与我,有份大恩情在,帅司的前程,和李家,我一直看着,就算帮不上,也盼着帅司步步往上,李家越来越好。”
“多谢先生。”李学璋再次欠身致谢。
“这些话,我本来没打算说,这恩情,放在心里,时时刻刻想着,念着,记着,就是了,今天说出来,是因为有些话,要跟帅司讲,也是要跟帅司说一说我这趟来,说这些话的心境,不为别的,先是为了帅司,为了李家。”
莫涛江神情和话,都极其诚恳。
“先生请讲。”李学璋正襟危坐,神情郑重。
“老太爷和老夫人走后,虽说李家三房分了家,搬出去各自居住,可说到底,李家这三房,还是一家。”
莫涛江不紧不慢,说到分家另居,叹着气,神情黯然。
李学璋神情晦暗,长叹了几口气,父母刚死就急着分家,父母棺椁还没入土,兄弟已经分家别居,这件事,象毒刺一般横在他心里,想一想就让人愤怒而痛。
“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帅司见谅。”莫涛江微微欠身,先垫了一句,“李家人丁不算兴旺,三房一共,也不过六位,这六位里,二房算是……唉。”
莫涛江叹了口气,李学璋想到二房,痛心中掺着愤怒,也跟着叹气,二房这一支,只怕是从此凋零了。
“三房两位,五爷是个极其出色的,因为这个,我一到京城,就十分留意六爷,六爷容貌气度,谪仙人一般,才华横溢,极其不凡,只可惜,世情上差了些,一代名士大家,却不是能为官之人,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