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媳妇带着他那一群美人,上个月就启程往京城去了,算着日子,这两天就该到长垣码头了。”
“唐帅司现在驻军何处?”秦王接着问道。
“东江镇。东江镇在太湖边上,唐帅司在东江镇驻了有大半个月了,江南东路在柏帅手里的时候,精兵强将,后头柏帅剿匪,从江南东路上抽调了不少人走,现在在苗帅司手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江南东路那些人,就守着江宁府,哪儿也不去,太湖那么大,唐帅司手里那点儿人,撒进去跟就是一碗汤里放几粒胡椒面一样,人都找不着,怎么剿?”
胡磐石有话直说,他这有话直说,至少八成是真的。
“说说江淮的情形。三路报上去的折子,各有说法。”秦王眉头微蹙。
“怎么说呢,大事上我不懂,就说几件小事,就说咱们两浙路吧,刘漕司管民政,刚在杭州城大宴宾客,请平江府杭州城富户施粥施药,隔天,谢宪司上门抓人了,哪家粥棚开出来的早,就抓哪家,说是有人举告通逆匪冯氏。
大家都是明白人对不?谁还敢施粥施药?谁也不犯着当这池鱼对不对?刘漕司是新来的,压不过谢宪司,两浙路么,现在就是家家关门当缩头乌龟。
听说江南东路也这样,咱们两浙路好在还有个唐帅司,那是个公正无私,正人君子。江南淮南还不如两浙路,三驾马车,各往各的方向,下套拿绊子,都是全挂子本事。
要不是这样,不用什么漕司宪司的出面,就是他们什么都不管,都啥事儿也没有!
江阴军这场祸事刚出来,邱将军的人马就到了,邱将军这个人,王爷是知道的,那手多狠,也就一口气,叛军就被他杀的差不多了,余下的被唐帅司赶进了太湖,这会儿大约比难民还不如。
咱江南多富,仓什么实而知礼,江南有钱人最爱做善事,可是现在,不敢哪,照小的看吧,这场祸事,三分天灾,七分人祸。不对,江阴军这事也是人祸,十分全是人祸。”
秦王凝神听着,神色如常,这样的情形,和临行前阿夏的话,以及他的预想一样,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既然是这样,那就可以照他的打算来了。
“这一趟辛苦你的事很多,”秦王看着胡磐石道,胡磐石急忙欠身,“不敢当,王爷只管吩咐。”
“把你的人都用起来,查清楚哪一处受灾如何,哪里聚集有难民,有多少,情况如何,再替我盯着各处,若有象谢宪司抓人这样的事,立刻报给我。”
“是!王爷放心,听说王爷领了赈济的差使,小的就让人留心这些了。”胡磐石一边说,一边从靴筒里摸了细长一张折子出来,“这是来前刚理出来的,王爷先看着,我让人再细打听一遍。”
秦王瞄着胡磐石那双明显不干净的靴子,伸手接过细长折子,顺手放到了茶几上,还是等散散味儿再看吧。
胡磐石告退出来,陆仪送出两步,胡磐石忙连连长揖,“将军请回,当不起,实在当不起。”
“不是送你,我有话跟你说。”陆仪失笑。
胡磐石夸张的抬手抹了把汗,“那就好那就好,将军有话只管吩咐。”
陆仪干脆越过胡磐石,又往前走了七八步,才站住,声音落的极低,“太后走了,你也知道,如今王爷的安危,盯着人的多得很,你抽些信得过,有本事的人手过来。”
胡磐石顿时浑身绷紧,“将军放心,小的立刻就办。将军的话,小的懂。”
陆仪抬手拍了拍胡磐石的肩膀,嗯了一声,转身回去了。
胡磐石怔了片刻,下意识的抬手摸了下陆仪拍过的地方,被陆将军这几句话,这么一拍,他有点儿激动的按耐不住。
谢余城对着左右两个侍卫,满肚皮怒气无处发泄。
他是半夜里被这两个拿着秦王手书的侍卫叫起来,几乎是赶着他立时出门出城,一路上马不停蹄的赶往扬州城,这一路上,简直连押运犯人都不如。
这两个侍卫简直就是两块生熟不忌的浑不吝滚刀肉。
他让他的仆从护卫拦住,这俩人抬脚狠踹,举刀就砍,半点不把人命放眼里,也不把自己的命放眼里,可他却不敢伤着他们。
秦王爷是钦差,总领江淮及两浙路等赈济安抚,江淮及两浙路等诸司须一力协助,这是有旨意的,他不听秦王的调遣,往大了说,就是抗旨,他敢伤了杀了这两个钦差的钦差,那跟伤了秦王没什么大分别。
他可不犯着为了两只老鼠伤了自己这只玉花瓶。
可想归这么想,他是个明智讲理的人,想是想通了,可气,还是气的很。
听这两个侍卫的说法,江淮和两浙路三司,除了在太湖围剿残匪的唐帅司,别的,都必须在明天正午之前,赶到扬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