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浅的那几条船,你去……”全德清话没说完,就咽了回去,“你不能去,这有违孝道,让贵才去看着,等到天色落黑,悄悄的把东西送到城外吧。还有,阿爹阿娘都不在了,我想,这几天就把家分了吧,分家分居,把咱们家分成三份,我留在京城,让老三到城外住着,你,去南边吧。”
“何至于?大哥过于忧虑了。再说,现在分家,太引人注目,而且,常家刚刚出事,咱们就这样大动干戈的分家,只怕人人都得想多了,大哥稳一稳心神,就是分家,也得等半年一年,事儿平复之后。”全德明皱眉道。
全德清一只手抬起,用力掐着眉间,“你说的是,我是有些慌乱了,分家是得晚一晚,那让老三到城外阿爹墓地旁住着,带上大哥儿和二哥儿……唉,老二,我总觉得……算了,不说了,这一阵子你多留心,约束下人,千万不能狂妄自大,惹出事儿来。”
全德明答应了,看着忧虑忡忡的大哥,忍回了一声叹气,他心里的忧虑,一点儿也不比大哥少,皇上的凉薄,他和大哥一样,都是清楚明白的知道,可常家的事,还是吓着他了,皇上这不只是凉薄了……
秦王府那间书房里,秦王和金拙言隔着长案坐着,低着头抿着茶,陆仪站在窗户旁边,茫然看着窗外怔忡出神。
“这是不教而诛。”秦王放下杯子,越过陆仪,看向窗外。
“都没想到。”金拙言也放下杯子,看着秦王,“唐氏回去了一趟,唐尚书也没想到。”
秦王站起来,走到陆仪旁边,看着窗外水渍尚在的墙面。
“城里城外很热闹,称颂皇上圣明,都叫着要去看常家抄家,发卖女眷,还想买一个两个回去。”陆仪声调平平。
秦王仿佛没听到,慢慢仰起头,从格外干净碧绿的树梢,看向碧蓝的天空。好一会儿,转回身,看着金拙言,“皇上对我的情份,可远远比不上对常家贵。”
金拙言脸色微变,陆仪转过身,凝神听着秦王的话。
“邱贺和霍连城得尽快回去江南,柏景宁那边,跟郭胜说,让他去办,舅舅那边,你想想办法。”秦王先吩咐了陆仪,又和金拙言道。
金拙言下意识的直了直上身,带出丝笑意,欠身点头。
“以邱贺为主,尽量少提霍连城,邱霍两人,不能分开,这也是霍连城的意思。”秦王接着道:“常家灭门,罗仲生功不可没,罗仲生这个人,咱们都知道的,走的是稳中有进,与人为善的路子,他最忌讳这样的功劳,这会儿必定是一心想往下沉,而不是借机上扬,不会去争这场水患的功劳,只会让,那这一场水患满城称颂,民心可用的功劳,可以多往柏乔身上推,以后,禁卫和京畿兵马,要是能全放到他手里……”
秦王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金拙言和陆仪都明了的点头,禁卫和京畿防务,是绝对不可能落在他们手里,既然这样,放到柏乔手里,就是最佳选择了。
“王相年纪大了,已经上过两份乞骸骨的折子,我的意思,推苏广溢入阁。再请王相教导六皇子,六皇子的先生,都说不佳。”秦王接着道。
“好。”金拙言目光灼灼,“那吏部?”
“咱们不要,苏家要是能抓住,那是最好。”秦王声音低沉。
金拙言应了一声,站起来,“既然这样……小古早上说士子们要庆贺扳倒都水监这件大喜事,我没理会,我让人送几坛子好酒过去,再去一趟王相府上。”
“嗯。”秦王应了。看着金拙言出了门,陆仪也告退,出门去寻郭胜了。
郭胜看到那份抄家灭族的旨意,呆了片刻,一把抓起那份抄件,急冲而出。
这个结果,出乎他的预料,可这结果,肯定在姑娘的意料之中,姑娘到底想干什么?前儿他刚刚觉得想出了点门道,这会儿,这份旨意,把他想出来的那点子门道,打的全无方向。
李夏接过抄件,仔细看了一遍,放下抄件,抿嘴笑起来。
从前她那些隐隐约约的感觉是对的,金相果然如她从前猜想了很多回,却无从验证的想法一样,既然这样,那就好办了。
“那帮士子怎么样?”李夏尾声上扬,听起来十分愉快。
“以为这是他们的功劳。”郭胜冲抄件努了努嘴,“兴奋得很呢,说是今天要开怀痛饮,庆贺帝国除去一条大蛀虫,庆贺清平盛世,皇上乃千古少有的圣明之君。”
“那就让他们再去立件大功,全家那四条船,东西都还在呢?”
“在,汴河河堤这会儿还没露出来呢,船里进了水,想把东西搬走,没那么容易。”郭胜觉得自己又有几分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