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也是这么想。”苏烨笑道:“您看,这事要不要让明州士子找一找江延世,或是咱们找人给他递个话?”
“不用。”沉吟了片刻,苏尚书轻轻摇头,“有郑尚书就足够了,他肯附议最好,他不肯……就让士子们知道,他不肯,就够了。”
“嗯。”苏烨轻声答应了,和苏尚书说了几句闲话,站起来正要告辞,苏尚书看着他道:“你先坐,还有两件事,去年秋天,郭胜出面,替一个叫莫宗兴的新科进士说项,求了个上等好县去做县令,这莫宗兴,是原来明尚书身边一个叫莫涛江的幕僚的侄子,现在,这个莫涛江,在江延世身边参赞,听说,很得重用。”
苏烨呆了一瞬,“郭胜和莫宗兴?秦庆?”苏烨反应极快。
苏尚书满意的点头笑道:“嗯,莫涛江和秦庆,早年有几分交情,莫宗兴启程赴任时,郭胜没送,秦庆送过了十里长亭。”
“郭胜这是市恩?这没什么用。”苏烨微微蹙眉。
“不能这么说,日积月累,就有用了,你看看柏乔,乙辛的死,柏乔可没少承担,乙辛自杀?那是个笑话儿。不过,乙辛死了比活着好,朝廷里能看明白乙辛这份自杀绝非自杀的,都明白这个乙辛死了比活着好。”
顿了顿,苏尚书轻轻叹了口气,“我就是不知道,金默然是看明白了能看明白乙辛自杀这件事的人,都不会对乙辛自杀这件事多话,还是,莽撞之下,运气好?”
“应该是能看明白的。”苏烨低低道。
苏尚书长长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么想,唉,英雄出少年,本朝少年英雄最多,令人欣喜,又令人恐惧,年少气盛,无所顾忌,可怕啊。”
苏烨目光沉沉,半晌,才嗯了一声。
“不说这个了,第二件事,都水监监事常家贵,和皇上哭诉日子艰难,求去做皇庄管事,说是,不拘几等,都足够让他们一家人过上好日子了。”
苏尚书接着道,苏烨无语之极失笑出声,“这常家贵,他怎么敢……真是失心疯了。”
“嗯,我让人留心常家,告这个刁状,只怕是和皇庄那边有什么事儿,你心里有个数。”苏尚书看着儿子。
“皇上对奶娘礼遇极厚,待常家贵这个奶兄……”苏烨带着几分隐隐的鄙夷干笑了一声,“皇庄那边,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不会。”苏尚书答的极其笃定,“皇庄大管事全具有在先皇手里就极得信任,但凡先皇倚重信任的,皇上都倚重信任,全具有可比常家贵聪明太多了。”
“那就是一场狗咬狗不了了之?”苏烨有几分失望,都水监和皇庄,都是让人恶心的龌龊之地。
“不知道。”苏尚书沉吟良久,低声道:“去年以来,我总有一种要生大变的惊惧之感,凡事都要谨慎,任何人都不可小视,你有些目无下尘,这不好。”
“是,儿子记下了。”苏烨欠身受教。
李文岚当天就去了唐家,到傍晚等到唐尚书,说了请他附议加考恩科的事,唐尚书干脆直接的回绝了,他不赞成再开考恩科,原因一是去年春闱,已经多录了四成多士子,二来,南北两场大捷固然可喜,可南北之患,都是朝廷多年积弊所致,纠错纠偏的事,算不上能开恩科的喜事。
李文岚灰头土脸出来,回到永宁伯府,李文林正眼巴巴等着他,郑尚书的回复要简洁的多了:要是唐尚书附议,他就附议,要是唐尚书不赞成,他附议唐尚书。
李文林倒没觉得自己的事情没办成,他是办成了的,只不过李文岚没办成,连累的他办成的事也成了没办成。
李文林抱怨了几句,径自进去,李文岚垂头丧气往里走,走到自己院门口,呆站了片刻,转身出来,去寻郭先生,这事得找先生讨个主意。
郭胜答的极其干脆,这是他李文岚自己的事,堂堂男儿,能做主,就得能承当,让他自己想办法。
李文岚只好回去。
隔天文会上,古六有急事告了假,递了话他这边必定不拖后腿,李文岚硬着头皮转了唐尚书的话,李文林先发了脾气,他找郑尚书可是顺顺当当,一找就准,郑尚书都答应了,却因为李文岚这事办差了,连带他这事,也不成了,实在让人生气。
苏烨微笑却不说话,李文岚是个要面子的,再怎么也不能和李文林当众争执,李文林一通发作,众士子赞同的居多,几乎人人或直接或委婉或正话反说的轮番儿劝让李文岚再去唐家,主意出的一个接一个,让他请他五哥五嫂出面,让他跪在唐尚书面前,不答应就不起来,让他去请秦王出面,让他总之就是得求下来,求不下来他就别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