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阿爹出事后,阿娘能带着她们兄妹四个,几乎赤手空拳从横山县回到京城,就冲这一件事,阿娘就不是个没本事的。
“那怎么让阿娘立起来?”见李夏顿住了话,李文山挪了挪,催促了句。
“阿娘的死穴跟阿爹一样,得让阿娘知道,她要是不立起来,她的孩子们……主要是你,就得被钟嬷嬷祸害死了,为母则强。”李夏说的极其笃定,她从前就是因为有了儿子,对着那张看着她就咿咿呀呀,笑的手舞足蹈的婴孩,她才有了勇气,做出了那样大逆不道的事。
想到儿子,李夏心里一阵揪痛,她的儿子,现在怎么样了?
“我去跟阿娘说?光说肯定不行,得让阿娘看到,最好让阿爹也看到……”李文山一边说一边想。
“这事,我有点儿眉目了,这个不急,眼下,得先看紧钟嬷嬷,不能让她有翻身的机会。”李夏下意识的摇了下头,抛开这一瞬间的揪痛。
“你去找一趟洪嬷嬷,就说这些年委屈她了,你知道她是真心实意对阿娘,对咱们好,请她看在咱们都是她一手带大的情份,最主要是你的面子上,好好辅助阿娘,管好这个家,不要再让小人祸害大家。”
上一回,阿爹出事后,钟嬷嬷不知其踪,洪嬷嬷一直陪着她们,她自请入宫时,洪嬷嬷气的大哭,指着她骂,说她作贱自己,就是最大的不孝。等她手握权势时,洪嬷嬷已经过世了,这是她前一世未能报答的恩情之一。
第37章 愧疚的傻李
“好!我这就去。”李文山跳起来,先将李夏从桌子上抱下来。
“等等!”李夏拍着哥哥的头,“你先去找一趟秦先生,跟他借十两银子,把银子拿给洪嬷嬷,让她打点人用,有钱好办事。”
洪嬷嬷送走李文山,紧紧捏着那包散碎银子,心里一阵接一阵热的发烫,眼泪淌成两行。
这些年,对这个家,对太太,她已经死了心了。
钟婆子不是个好东西,她是拖着老爷,拖着这一家子给她当孝子贤孙,她早晚得害死老爷,害死这一大家子,可太太三从四德,只听老爷的话,老爷眼里,全天下对他最好的人,就是钟婆子,太太眼里,全天下最好的人,也就成了钟婆子,老爷眼瞎,太太自己不长眼,她多说一句,太太反倒说她心里恶念多……
她原本都看开了……
太太福命好,大少爷这么点大,就这样眼明心亮,这样能干……
洪嬷嬷再次掂了掂那一包碎银子,大少爷才这么大,就这么明白通透,这样知道人情世故……这真是太太的大福气。
洪嬷嬷打开荷包,挑了两小块碎银子出来袖好,藏好银包,出门往后厨找唐婆子说话去了。
………………
当天下午,钟嬷嬷就病倒了。
徐太太带着四分高兴三分愧疚三分不安,以及对那四分高兴的十分自责,亲自看着人请了大夫,一遍遍看了脉案,亲手熬上药,吩咐李冬看着。
又让人拿了一把大钱去寺里给钟嬷嬷上柱平安香,一会儿一趟往钟嬷嬷屋里问安,简直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安抚下自己那颗纷乱愧疚的心。
李夏和六哥李文岚对坐,手里描着字,心思却都在来来回回禀报钟嬷嬷怎么样了的小九儿身上。
李县令从前衙回来,徐太太先说钟嬷嬷的病,请的哪位大夫,怎么说的,脉案如何,她和冬姐儿怎么亲手煎的药,钟嬷嬷只喝了小半碗等等等等,事无巨细都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瞄着李县令的神情。
李县令板着脸听到一半,就有些耐不住,直起上身想过去看看,抬眼看到对面正紧盯着他看的大儿子,抬起的脚又落了回去。
不能去,他一去,这上下尊卑就又乱了,为了山哥儿的前程,也为了全家的前程……
唉,这事都怪他,光想着低调,没跟嬷嬷说山哥儿伴读这事,嬷嬷要是知道这是为了山哥儿好……哪还会计较这些?
嬷嬷为了他,为了这个家,什么都肯,连命都能舍得的……
徐太太见李县令只是嗯了一声就吩咐摆饭,竟然没象从前那样,一听说钟嬷嬷病了,就要立刻过去,饭不吃茶不喝,象孝子一样亲自在床前侍候,心里又惊又喜又忐忑,压着满腔复杂到完全理不清的情绪,努力摆出一脸平和。
李夏瞄着一脸担忧焦急却以为自己板住了的阿爹,再看看六分高兴四分忐忑却也觉得自己一脸平和的阿娘,心里一声长叹,她爹她娘这一对老实人哪!
李县令耐着性子吃了饭,又教训了李文山几句,再点评了几张李文岚的字,这才说要出去走走。
看着她爹背着手,严肃着脸出了门,李夏冲李文山悄悄使了个眼色,李文山忙站起,借口要回去念书,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