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夫人急忙紧前一步,扶住霍老太太,“老太太可不能见外了。”
“阮姐姐也是刚来吗?陆将军陪您来的?”李夏看着阮夫人,一边曲膝见礼,一边笑问道。
“也是刚刚到,陆将军如今忙的常常两三天不回家,哪有空儿陪我来?我是一个人来的,老太太这么晚到,是准备在这儿住一晚上?”阮夫人语笑晏晏。
“是这么打算的,我们几个都是个闲人。”霍老夫人笑道。
“我也是闲人,”阮夫人话接的很快,“那正好,我也要住一晚,跟老太太,还有几位姑娘搭个伴儿行不行?我一个人,实在无聊得很。”
“求之不得!”霍老太太笑容喜悦。
李夏心里微微一动,看着阮夫人,弯着眼睛笑起来。
李文楠拉着李夏,满寺里找有意思的东西看,阮夫人和李冬陪着霍老太太,往各菩萨前磕头随喜后,从婆台寺后门出去,找了个两面靠着山崖的亭子坐了,让人从隔不远的婆台庵请了侍候茶水的老尼过来侍候茶水点心,又在婆台庵定了素斋,喝着茶,坐着说话儿。
霍老太太喝了两杯茶,站起来笑道:“冬姐儿陪你阮姐姐说说话儿,我去看看那两只泼猴跑哪儿去了。”
李冬站起来应了,阮夫人眉毛微抬,看着霍老太太脚步轻快无比的往山上走,忍不住赞叹,“你太外婆这个年纪,这身子骨还能这样轻快硬朗,真是大福报,也是大智慧。”
“嗯,阿娘也这么说,太外婆前半辈子过的那样坎坷,换了一般人,还不知道怎么样了。”李冬看着太外婆,敬仰中透着浓浓的羡慕。
“老太太有大智慧。”阮夫人看着满眼羡慕看着霍老太太的李冬,“佛法上说执着放下,象你太外婆这样,就是放得下,能做到这样的,天底下哪有几个?等我到了你太外婆这个年纪,能有你太外婆一成的豁达,我就满足了。”
李冬被阮夫人说的笑起来,“夫人跟太外婆不一样,太外婆年青时坎坷命苦,夫人是个有大福的。”
“托你吉言。”阮夫人仔细看着李冬,“我看你还好,前一阵子听说董家闹的那场事,我一直担心你气着了。”
李冬听阮夫人说到这件事,神情一僵,片刻才勉强笑道:“没什么大事,过去了。”
“别往心里去,都说女人家嫁人,就象再一次投生一样,坎坎坷坷都是常事,坎坷些,不见得是坏事,象我就是。”阮夫人说到象她,抿着嘴儿笑起来,“认识不认识我的,都说我嫁得好,说是就是只看陆将军长的那样好看,我这福气就不得了了。”
李冬惊讶的看着阮夫人,随即抿住笑意,这阮夫人说话,真是直爽随和。
“其实吧,陆将军不光长的好,人也好,人品好,对我更好,你不知道,从我嫁进陆家之后,只要到寺里庙里,我都得多烧一柱香,多磕一个头,感谢菩萨让我嫁了这样一个简直十全十美的夫君。”阮夫人接着道。
李冬又是惊讶又是感动,“这是夫人的福报。”
“跟陆将军定亲前,你猜我议过几回亲?”阮夫人话风一转,看着李冬,笑眯眯问道。
李冬一个怔神,“你和陆将军不是早就定下的亲事?”
“不是,陆将军很早定下过一门亲事,那家姑娘十五六岁时,一病没了,那时候陆将军正在军中,后来又到了太后身边,这亲事,就一直没再议。后来,就便宜我了,我比将军小六岁呢。”阮夫人冲李冬眨了眨眼。
李冬失笑。
“我十一岁那年,家里就给我定了一门亲事。唉,”阮夫人叹了口气,“我们阮家在南边,是和陆家并称的大家。”
李冬忙点头,这个她知道,别说南边,整个天下,阮家也是能数得着的大家旺族,和古家,唐家差不了太多。
“唉。”阮夫人又叹了口气,“这样的世家大族,听起来光鲜,其实……象我们这样的嫡支子女,议起亲来,先讲的都是家族,家里给我定的头一门亲事,门当户对,那位公子,人也出色得很,就一样,喜欢美人儿,他比我大两岁,定亲后那几年,我听的最多的,就是他看上哪个美人儿,现在最宠哪个美人儿,又抬了哪个美人儿回家,到他死的时候,他后院有十六个通房侍女,四个庶出子女。”
李冬听的眼睛都瞪大了。
“他是战死的,活着醉卧美人膝,醒掌杀人剑,生时马革裹身,据说是他的愿意,他做到了,就是短命了些。”阮夫人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味儿,微微侧头看着李冬,片刻,上身前倾,靠近李冬低低道:“我跟你说,知道他死那天,我痛痛快快醉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