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仪不拧眉头了,斜着姚先生,一脸的你怎么这样。
“再说大虎和二壮,”姚先生无视了陆仪脸上的表情,“你能看着大虎二壮他们顺眼,就把他们带走,能满山遍野的挑人,那肯定是因为你姓陆。可大虎愿意跟着你,还愿意替你死,是因为你姓陆吗?”
姚先生看着陆仪,陆仪紧紧抿着嘴,带着几分倔强看着姚先生,“大虎说是因为天天白面馒头五花肉管够!”
“嗯,对,大虎想要天天白面馒头五花肉管够,你给了,他就能挡在你前头替你喂虎,那你要是没有白面馒头五花肉了,大虎是不是就走了?”
姚先生一句话问出来,一颗心忽悠忽悠的,他拿不准陆仪怎么答。
“不会。”陆仪沉默好大会儿,两个字吐出来,直挺的后背一下子软下来,连胳膊带下巴抵在桌子上,“他肯定不走,他肯定眼巴巴看着我,说他不饿,一边说不饿一边流口水,唉。”
“那不是,挺好。”姚先生看着一下子软趴在桌子上的陆仪,更加拿不准了。
“那我怎么办?二壮也是,还有旺丁,还有黑牛……”陆仪哭出了声,“我太可怜了。”
姚先生瞪着陆仪,被他这一句可怜一声哭,无语望天。
好吧,高明的先生,都是点拨为主,悟多少全看学生,可他家这学生,这是悟的什么?不管悟的什么,跟他要说的,肯定差的不只十里八里。
这一趟逃跑回来,陆仪足足蔫了三四天。
等到陆仪重新乱蹦怪叫之后,柴师父和孙师父拧着四根眉毛,一致觉得,这小子跟从前有点儿不一样,可哪儿不一样了,又看不出来,这让柴师父和孙师父这两颗心,一直提在半空。
把陆仪安安全全的拘在山里这件事,是交到他俩手上的。
柴师父和孙师父这两颗心,一提,就是两年多。
转眼进了嘉佑二十一年,陆仪进山两年半了,从头一个年三十跑了那一趟之后,陆仪再没逃走过,不过,这一趟逃走也没有的两年里,柴师父和孙师父这两颗心,称得上历经磨难。
中秋刚过去两三天,陆老太爷再次进了山谷。
柴师父正拎着把木剑和陆仪对练,听说陆老太爷来了,一个怔神,陆仪反应更快,“不是刚来过?出事了?”
“走,去瞧瞧。”柴师父顺手将剑扔给坐在旁边围观的大虎等人,带着陆仪,大步往山谷一角算是待客的吊脚楼过去。
陆老太爷坐在上首,和中秋前几天过来时比,仿佛一夜之间就苍老了。
“出什么事了?”柴师父看到陆老太爷头一眼,神情就凝重起来。
“凤哥儿回去练功吧,是出了点儿事儿,以后再和你说。”陆老太爷没答柴师父的话,先看着陆仪缓声道。
陆仪没接陆老太爷的话,看向柴师父,见柴师父示意他先回去,转身走了。
孙师父站在吊脚楼上,看着陆仪回到练功场,和几个教习重新对战练习起来,才回到屋里。
“阿佶他像,走了。”陆老太爷声音缓慢,满脸悲怆。
“谁?小师弟?他才多大?”陆婆一个怔神,完全没反应过来。
“横死?是谁?出什么事了?”柴师父浑身挺直,一个横死说出来,神情狰狞。
屋里鸦雀无声,气氛压抑的几乎让人透不过气。
“是。”好一会儿,陆老太爷才又能说出话来,“是太后走前一天,叫了阿佶他爹到床前,问了几句话,一,他代陆家立过的那个誓言,是不是无可更改。”
“陆家人的誓言什么时候更改过?!”陆婆气势和语调一起往上冲。
“听老太爷说!”柴师爷用力按在陆婆肩上,陆婆闷哼一声,算是应了。
“第二句,誓言不可更改,有没有别的法子,不把陆家这把刀,放到金娘娘手里。”陆老太爷声调里透浓烈的愤懑,“第三句,既然不可更改,又全无办法,能不能在她死前,杀了金娘娘。之后,太后就说,既然全数不能,就请陆将军先她一步上路,继续替她先行打点一切吧。”
屋里一片静寂,好半天,陆婆哑着声音道:“她坏了规矩!”
“陆家站在生死关头了,京城谁在主理后事?阿佶?”孙师父沉声问道。
“是,阿佶说,他阿爹已经有所觉察,之前交待过他。”陆老太爷声音突然哽住,抬手捂在脸上,泪水指缝中涌出,他这个白发人,连送一送他最疼爱的儿子都不能。
“老太爷节哀,不是伤心的时候,得有人去一趟京城,后续千头万绪,得好好安置,布下后手,我去吧。”孙师父看了眼陆老太爷,又环顾众人道。
“我也是这个意思,你去最好,程圆最好跟你一起去。”柴师父说着,看向陆老太爷,“老太爷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