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干笑着,移开了目光。
周太太看着她,“凤哥儿跟着你的时候,没这么淘气吧?”
“不敢瞒着太太。”沈氏轻轻咳了一声,倒也干脆,“他胆子极大,一点点大的时候,就利落的出奇,刚学会爬的时候,常常一错眼的功夫,就找不到他了,我……”
沈氏干笑一声,“他小的时候,我想找个能帮着看看他的人,都找不到,说是看他太累了,又管不了他,太太,这聪明的孩子都淘,您……”
“那就好。”周太太打断了沈氏的话,长舒了口气,又舒了口气,“我一直担心他是因为离了你,才脾气大变,要是一直就这么淘,那就好说了,我来找你,是奉了老太爷的吩咐,老太爷昨天和凤哥儿的先生商量了,准备把凤哥儿送到山里去。”
沈氏一个怔神。
“这是我们陆家一点儿不值得往外提起的小事。陆家的功夫,您是知道的,家里的供奉,都是从山里学出来的,陆家子弟,要很色了,家里的供奉教导不了,才会送到山里。”
顿了顿,周太太接着道:“陆家历代家主,主事人,都是从山里学了好些年出来的。”
沈氏松了口气,站起来,冲周太太深曲膝到底,“太太来这一趟,这是太太给我的脸面。”
“你坐下说话。”听沈氏这么说,周太太放下了心,笑着让沈氏。
“是。太太,我把凤哥儿送回陆家,他就是陆家的孩子,我是个外人,我生了他,可他现在不是我的孩子,该怎么教导怎么安排,都是该由陆家安排的事儿,以后,但凡凤哥儿的事,太太,还有陆家,不用再来找我,我不该管,我也是不管的了。”
“您可真是个明白人。”周太太笑起来,“还有件事,是老太爷的交待,再怎么也得说一说。”
“您请吩咐。”沈氏客气笑道。
“老太爷说,让我跟你解释一句,凤哥儿闹成这样,他没让见您,不是为了要隔绝凤哥儿和您的母子之情,一来,凤哥儿的身世,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就算见不得人,那也是凤哥儿他爹见不得人。二来,老太爷说您是个极明白的人,用不着隔绝。
老太爷之所以没让凤哥儿见您,是因为这事儿,是您和凤哥儿商量定的,凤哥儿答应了的,凤哥儿虽说,可他说什么做什么,心里都是明白的。
老太爷对凤哥儿期望很高,老太爷的意思,从凤哥儿能明白事理起,他就要让他知道,他的承诺,出而无回,绝没有反悔的余地,不管因为什么。”
沈氏听的上身笔直,片刻,点了点头,“老太爷是大智慧,这是凤哥儿的福份。”
“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您在这儿住着怎么样?还习惯吧?庄子里的人家怎么样?有能说话的人没有?”周太太语调轻快的转了话题。
“这儿极好,真真正正的山清水秀,人也好,前头老花家媳妇儿,做的一手好针线不说,他家园子里的菜,绿油油长的好极了,说好了,等她下午歇了,就过来教我怎么点菜种。”
沈氏神情松缓下来,也跟着说起了闲话。
婆子沏了茶送上来,周太太和沈氏喝着茶,说着闲话,聊了两刻多钟,周太太站起来笑道:“今儿还得赶回去,不然我真不想走了。今儿先这样,以后我得了空,就过来找你说话喝茶。”
沈氏笑应了,起身将周太太送到院门口,也不多送,看着她走远了,慢慢掩上了院门,呆站了半晌,低低叹了一声,接着刚才的活又忙碌起来。
第653章 番外十 那位陆将军之十
陆仪被一位老供奉抱下车,圆瞪着眼睛,先仰头仰到一张小脸几乎和脖子折成直角,两只小脚慢慢挪着,将四周高耸入云的大山看了一圈,再低下头,看了一圈散在四周山石树木之间的各式各样的院落小屋,最后瞪着在车旁站成了一排,一个个正兴致无限的打量着他的或男或女,却都有了些年纪的老者。
姚先生从后面一辆车上下来,一只手扶着腰,一边唉哟着,一边指挥着小厮长随,“那一包轻点,别放地上!那是今年的新茶,那箱子里都是书,找个地方先堆着,我自己理,那个……那个……”
陆仪和一排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的老者对视着,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一点一点,一步一步,退到车旁,两只手往后紧抓着车轮轉,警惕中带着恐惧,紧紧抿着嘴,腿都有点儿抖了。
“别把孩子吓着。”站在斜侧一边,一个过于精瘦而有点儿雌雄难辨的一个女供奉往前一步,努力想要笑的和蔼点,“我姓陆,你叫陆仪是吧?小名凤哥儿?”
陆仪瞪着她,眼神中的恐惧更浓了,再往后已经没法往后了,只把胖胳膊胖腿紧紧贴着车轮,头往后缩的下巴下一堆肉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