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底还是心疼自家男人，彭二壮媳妇给自己儿子喂今年舂的新米做成的米糊：“娘，这冷天浇冻水，一天下来，井水比那手还暖和，给爹和二壮爷俩炖锅jī汤晚上喝吧。”

“成。”这边答应着，彭大娘冲着外面叫道：“妞子娘，你给杀只jī，滚水里好好儿烫烫，jī毛都给褪gān净了。”

刚扫完院子里的地，杜小芹又忙活着去杀jī，“妞子，你进屋去吧，娘去杀jī。”

“娘，我不怕，我不进屋。”在妞子认知里，爹可是比杀jī场面更恐怖的存在。

彭大壮中午也没在家吃，同牛二几个人喝酒逗闷子乐了会儿，午饭也没怎么正经吃，就着烧刀子吃了几筷子下酒菜，据牛二说，那烧刀子是从京北用猪尿脬运来的，烈地很。

可到底乡里人哪里喝的起那烧酒锅里出的第二锅，高粱加上麦麸子、米糠之类的辅料，第一锅酒烧完之后，把原材料再入窖发酵之后，四五日之后再取出用来烧酒，这第二锅流出的酒才是真正的“二锅头”。

到最后几锅浓度不断下降，也就是十几来度了，就是好杯中之物的人口中所称的“酒稍子”，牛二弄了些来，又打了几只小家雀儿，胡乱去了毛，小绒毛更不费事。烧刀子一点就着，就着火将那些个费眼去找的小绒毛一燃而尽，老香了。

虽然只是不知道是第几锅的“酒稍子”，不过咪了几口就觉着从嘴到胃一条线下去，彭大壮立时就有些上头。滋溜一口酒，吧唧一口菜，等回到家来舌头都捋不直了，黑甜一觉。

一觉睡醒胃里火烧火燎般难受，正好闻见厨房里jī汤煮地差不多了，二话不说，拿了碗连肉带汤地盛了一碗，砸吧着嘴也顾不得烫，连吸带chuī地吃得那叫一个香。

俗话说得好，恶人自有恶人磨，彭大壮是个滚刀肉、混不吝，彭二壮媳妇儿倒也不怎么敢正面杠，不然彭大壮犯起浑来，闭了眼嚷骂上几句可不是自己个儿寻晦气，因此平日里只是拿好话搪塞，暗戳戳挑拨。

见彭大壮酒醒了，舀了一大碗jī汤，那碗里冒尖堆着jī腿、jī胗和jī翅根，彭二壮媳妇儿眼尖，瞧了个真切，不由就嘟囔：“这大哥勺子使得真好，一勺子下去捞上来的都是好东西。”

彭大壮几口撕巴了一个jī腿，就着喝了一口鲜jī汤，接着又从碗底捞起来jī肠，一大口塞进去，嚼的津津有味。

这时候彭二壮媳妇儿忍不了了，彭二壮就好这一口，每次杀jī都不让扔，jī杂都有股子臊味儿，得细心用剪子从顶端破了口子一路子滑下去，破开清洗，再拿粗盐放手心揉搓几下，和着jī汤吃，又韧又有嚼头。彭二壮媳妇儿就等着自家男人到了家，乏了一天，就着jī汤喝点子酒解解乏。

一只jī能有多少jī肠？那彭大壮一大筷子的量，估计全进他肚子里去了。

“大哥，锅子里可还有jī肠吗？那些个jī腿jī胗的好东西，二壮倒没什么，他就好个jī肠子下酒，烦你给他留点儿。”

若是彭二壮媳妇儿不高兴地问，彭大壮倒还能梗着脖子问一句“他能吃我就不能吃啊”，可彭二壮媳妇儿抱着孩子笑眯眯地问，自己也没去帮着浇冻水，再说别说jī肠了，jī腿和jī胗也被自己吃了，倒有些不好意思：“弟妹，你看这怎么说的？我一觉睡醒迷糊着呢，那jī肠都被我给吃了。”

“你说说你，喝酒了不说安分挺尸去，倒将你gān半日活儿的老子和兄弟的那口食给吃了。”彭大娘也护着彭二壮媳妇儿。

彭大壮挠了挠头，“多大的事儿？剩下的我们大房晚上都不吃了，都留给爹和二壮不就行了。”

刚刚彭大壮吸溜着jī汤的时候，妞子就离了老远眼巴巴看着，虽不敢同她爹要上一口，可好歹晚上还能有jī汤泡饭，说不得还有两三块肉吃。

可彭大壮一张口，就将杜小芹和妞子晚上喝jī汤的念想给灭了。

晚上吃饭，彭大娘忙着给彭大爹碗里夹肉，还抽空儿给孙子舀了浓浓一碗，撇了上面的浮油，细细chuī了给自己孙子，而彭二壮媳妇儿赶着给彭二壮从碗里捞jī胸脯肉。

妞子看着jī肉一块块往别人碗里飞去，舔了舔嘴唇，夹了一筷子盐水青菜往嘴里扒拉饭粒。

杜小芹心下不忍，端了妞子的碗就去舀jī汤。

“嫂子，不是我为人刻薄不给妞子吃，下晌大哥将一只jī吃了有一半，我也不曾有半句埋怨。是大哥自己看不过去，说晚上你们大房就不动这锅jī汤了。”彭二壮媳妇儿见杜小芹用勺子往妞子碗里加jī汤，立马开口道。

杜小芹鼻观眼眼观心，仿若未闻，只是手里勺子舀jī汤的速度快上了许多，将妞子碗里舀了大半碗的jī汤才住了手，“弟妹，我们大人怎么都行，妞子还在长身体，不过一碗jī汤，给孩子喝吧，馋了半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