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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先生的黑月光(562)

“我在家里。”

“家?哪个家?”乔正崇语气很冲,显然已经知道她不在他们那个家了。

“我自己的家里。”董珊说得很慢,吐字清楚,说到“自己”的时候,语气犹为沉重。

乔正崇好一会没说话。

哪怕是再迟钝的人,这时也能听出她的意思了。

乔正崇对董珊的做法有些意外,但他习惯了董珊单方面地付出与讨好,当一切变得理所当然,他情感上的意识早已麻木,很难再去重新认识自己,审视彼此的定位。

他的骄傲没有得到满足,既无面子又觉气恨,声音愈发拔高。

“你是什么意思?”

董珊沉默。

乔正崇的声音像低声炮似的,沉重,骇人,她有刹那的紧绷,条件反射地害怕他,不敢反驳——

好一会,在近乎凝固的时间里,她叹息。

“正崇,我有点累了。我想休息。”

“我在问你,回去住是个什么意思?”

他语气很凶,是那种典型的“夫为天”的大家长式沟通方式,把妻子当成自己领地的一个下属,而非处于平等位置的伴侣。董珊跟他生活了将近二十年,当然知道他是个什么脾气,也知道再继续说下去,那边会发出怎样的雷霆震怒。

但是,死过一次,她把很多东西都看淡了。

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呢?

董珊幽幽一笑,捂着话筒,不好意思地瞥了池月一眼,小声说:“我没什么意思,正崇,我就想一个人待着。”

“一个人待着?哼,听你这口气,是嫌弃我了?”

“不是。我只是……只是想找回我自己,做一回真正的我自己……”

“真正的自己?”乔正崇冷笑,“董珊,敢情你嫁入乔家这些年,都不是真正的自己?是我亏待了你,还是你嫁给我委屈你了?”

“……”

一句比一句问得狠。

董珊心口突突跳。

这许多年,她从无与乔正崇面对面硬钢的勇气。

“没有。”董珊迟疑,声音很软,但坚持,“我不委屈,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我也不怪任何人。”

“这么说,是我对你不好了?”

“……”董珊哑口无言。

严格意义上来说,乔正崇没有对她特别不好。正如他所说,给吃给穿给钱花,物质上从没亏待,可是她要的不是这些。人的情感奇妙而复杂,不会因为一件大事突然心死,而是在攒够了一次次的失望后,累积成了无可挽回的伤。

“正崇,你很好,是我……没有福气。我不怪,不怨,但我是个人,我有对自己婚姻的看法。请你不要再逼问我了,好吗?”

乔正崇从来没有听过董珊用这种语气给他讲话,这么强硬的态度。

他在电话那头快要气疯了,声音一句比一句大,“董珊,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我曾经警告过你,我不喜欢矫情的女人。这么多年,你做得也很好。现在咱俩有什么说什么,你不用作给我看。如果我有什么不对的,你说出来……”

“你没什么不对。”董珊耳朵边嗡嗡作响,神情已是不耐。

要不是有池月在身边,她必须给乔正崇留些面子,她早就挂断了。

她崇拜了乔正崇将近二十年,听他的教训也听了近二十年,已经够了。

够够的了!

“正崇,以前的那个董珊死了。服药死的。”董珊平静的诉说着这个改变,然后诚心地向他道歉。

“对不起,我没有做到我曾经向你承诺的,没有照顾好东子,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我也不应该给你们父子俩添堵。可是,我的力量太小了,我不是东子的妈妈,我把心掏给他,他也未必肯多看一眼。我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也无能为力,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平平静静的在自己的空间里生活,不给你们添麻烦。就这样到老,到死,去寻找一些被命运耽误的人生……”

“被命运耽误的人生?”乔正崇反问,冷笑,“董珊,我是最受不了你这些文艺说词的。你就告诉我,你究竟被耽误什么了?我帮你找回来。”

董珊的眼睛里浮上一层雾气。

他是学工科的,她是学美术的。

婚前他说他喜欢她身上那种文艺的,温柔的气质,会让人感觉踏实温暖,有她待在身边,突然就像又有了一个家。现在,他说这是他最受不了的。

董珊喉头哽咽一下,慢慢说:“我想画画。”

“哈!”乔正崇似乎被她的说法逗笑了,“想画画?这就是你离开家的理由?乔家是没地方给你画画了吗?”

董珊眼圈红着,眼泪已经有点包不住,她揉了揉眼眶,忍住没有哭出来,但是声音有哭腔,“是的。乔家没有可以画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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