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还说,那头发看着年代久远,不是近年的事,吕若素始终是真宗皇后,涉及皇室名声,往下深查对大家都不好。
因此他只是下令严加看管福润宫,轻易不许吕若素主仆与外界通传就算了事。
没想到这个事情,居然是和阿爹有关。
钟唯唯虽然在来之前就已经有了“无论听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也不该觉得奇怪”的准备,此时仍然心潮起伏。
若是真的,这也太荒唐了!
因为一个女人的自尊和爱情没有得到满足,导致一个家族灭门,一个国家的茶道人才断代,百姓陷入苦难之中,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影响仍未完全消除。
上位者因为一己私利,便随意让人家破人亡,那么,秋家人,乃至许许多多的人,不顾一切、付出所有,只为“忠君爱国”值不值得?
真宗皇帝无论如何都要弄死阿爹,是因为知道真相,嫉妒生恨?还是不知真相,被蒙蔽在鼓里?
钟唯唯是怎么走出芝兰殿的都不知道,她不想回清心殿,便去了那天和重华烤ròu的水榭,斜倚在鹅颈椅上想事情。
此时天空一碧如洗,池子里的荷花已经盛开,淡淡荷香随风袭来,有几只鸳鸯在水里嬉戏,偶有鸣蝉声声,却不让人觉得聒噪,反而更添静意。
她渐渐冷静下来,退一万步讲,就算阿爹和秋氏满门的确死于这个荒唐的原因,那也不至于让川离那样的人以死保密,不至于让太奉衣被人暗杀,不至于让护国大长公主求她放弃追查当年的真相。
钟唯唯起了身,告诉赵宏图:“去禀告陛下,我要去福润宫,拜会一下吕皇后。”
赵宏图领命而去,钟唯唯也回了清心殿,换衣梳洗,精心打扮。
等到收拾好,赵宏图也回来了:“陛下说,您想去就去吧,只是切记不要冲突,多听多看,还有,让您别忘了,凡事都有他在,更别忘了曾经答应过他的话。”
不要隐瞒,开诚布公。
钟唯唯记得这个承诺,因见赵宏图精神不大好,以为他是年纪大了,暑天来回奔波受不住,就道:“老赵你去歇着吧,不必跟我去了。”
赵宏图摇头:“不成,老奴不放心,还是得跟着您去。”
钟唯唯就叫他两个小徒弟来把他扶下去:“有梁兄、钱姑姑在呢,我不会冲动乱来的。”
福润宫距离清心殿极远,装饰虽然豪华,但宫室大小、人气都不能和其他地方比,毕竟是退位的皇后,身份尊荣,却什么都没有。
几个强壮的宫人守在宫门处说闲话,见着钟唯唯的肩舆立刻上来问话:“做什么的?难道不知此地不许闲杂人等游逛吗?”
钟唯唯耷拉着眼皮子不吭气,钱姑姑倨傲地道:“你们管事儿的呢?叫他来见我。”
一个管事模样的宦官从阴影里狂奔而出,嘴角上还沾着没有研碎的茶叶末子,未语先笑:“钱姑姑,您老怎么来啦?要来之前也不让小的们来说一声,好去前头接您。”
边说眼睛边往肩舆里睃,钱姑姑骂他:“眼睛往哪里瞅?不想要眼珠子了是不是?开门!”
管事宦官点头哈腰:“不是奴婢不懂事儿,只是这当初陛下有严令,见不着他的令牌,不许人随便出入,不然发现一次,就要取小的们狗头……”
钱姑姑手一扬,亮出金牌,管事宦官这才吩咐手下的人:“再去把你杨爷爷、马爷爷请过来。”
过了没多久,两个宦官过来了,也都赔着笑,要求验证钱姑姑手里的金牌,这才拿出各自的钥匙,上前开门。原来那宫门却是三道锁,缺一不可。
的确是戒备森严,管得挺紧的。
钟唯唯也不下肩舆,直接让人把肩舆抬了进去。
福润宫中从前住得有真宗皇帝的其他的妃嫔,封闭宫门之后,这些妃子也被迁到其他地方去了,因此偌大一座宫殿里,只剩了吕若素和伺候她的人。
听到动静,廊下站了一排看热闹的宫人,看到钟唯唯从肩舆上下来,紧张又激动,想上前讨好又不敢,不知是谁带头,跪了一地。
钟唯唯还未来得及让她们起来,就听长廊深处传来一声冷笑:“不想在这待着只管走好,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紧接着,吕若素身边的近侍女官姝语缓步而出,憎恶地扫视了众宫人一眼,看向钟唯唯,倨傲地微抬了下巴:“我道是谁这样大的排场呢,钟彤史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棠纠正她的称呼:“大司茶……”
姝语冷冷地斜睨着小棠,指桑骂槐:“还是这么没大没小没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