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道理是一回事,但要亲口说出来,却又让人觉得绝望和冷酷。
陈俊卿见钟唯唯迟迟不答,叹息一声:“就算你不参与比赛,也没有人会怪你。陛下今天下午召集我等说了你的情况,明确说了,不关你的事,是他没有尽到职责,让东岭人钻了空子。”
钟唯唯摇摇头:“不,只要郦国需要,我便会参与。”
她自己很清楚明白,即便是赢了,但若钟袤因此死掉,她这一生都再难安宁,可是若不能两全其美,那就只有二选一。
陈俊卿叹息一声:“但愿我们的人能找到钟袤。”
不知道简五和陈少明谈了些什么,钟唯唯叫简五离开时,两个人都在生闷气,互相不看对方,嘴噘起老高。
钟唯唯心情不好,也没去管这二人的小儿女脾气。
是夜,将要入睡之际,小棠急急忙忙赶进来:“陛下来了。在门口。”
在门口?什么意思?
钟唯唯急急忙忙披衣:“没有请他进来么?”
小棠道:“怎会没请?他不肯来,让您即刻出去。”
又又立刻往c黄铺深处滚去:“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唯姨您救救我。”
钟唯唯只好披着头发走出去,只见门口停一辆大马车,车前未挂车灯,帘幕低垂,什么都看不见。
一时有些弄不明白重华的意思,就对着郑刚中和李安仁使眼色。那二人却只是装作木雕泥塑,呆呆地看着她。
说什么肝胆相照,都是骗人的!当着重华的面,就敢装死了!
钟唯唯瞪他二人两眼,硬着头皮走到车前,躬身行礼:“陛下。”
重华的声音从车里淡淡传出:“各国使节俱已入住驿馆,东岭参赛的人选已经确定,你是怎么打算的?”
钟唯唯低声道:“我不信东岭人。”
重华道:“你都想明白了?倘若你答应东岭人的要求,不参赛,我并不怪你,也不会有人怪你。即便郦国输了,那也只是命运,是朕无能,不是你自私。
但若是阿袤因此出事,你此生便是获得无数荣誉,也会被人诟病,说你为了功利和荣华富贵,舍弃了胞弟的性命。”
钟唯唯眼眶微湿,忍不住哽咽:“我其实觉得,阿袤大概已经不在了。”
一只手从车中伸出,准确无误地握住她的手腕,再一用力,她便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扑进车中,跌落在重华怀里。
她惊慌失措,心跳失控,却觉得更加委屈绝望,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泪只是扑簌簌地往下掉,想忍都忍不住。
从昨天到今天,她在人前强作镇定,不过是不想让东岭人看到她的脆弱,从而更加猖狂;实际上夜里根本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就是梦见阿爹阿娘和阿袤。
她丝毫没有觉得疲倦,也只是靠一口气撑着,只是到了此刻,却突然间撑不住了。
重华并没有安慰她,也没有更多的举动,只是温柔地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钟唯唯终于忍住了眼泪,她挣扎着想要坐起,却被重华紧紧扣住不松手。
她便不出声,安静的一动不动。
许久,她听见重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确信,阿袤还活着,他活着的价值远高于死了的价值。阿唯,你若输了,他才是真的没有价值了,你若赢了,他便能活着回来。我保证。”
钟唯唯没有出声,睁大眼睛看着车厢的角落。
今夜的月光很好,微风吹动之时,把车帘吹得轻轻飘起,有几缕月光投影进来,将车里照得朦朦胧胧。
角落里放着一只食盒,里头透着ròu香,有烤麻雀的香味,也有黄家秘制猪头ròu的香味。食盒上方cha着一束漂亮的徘徊花,香味更是悠长浓烈。
钟唯唯的心不受控制地紧缩了一下,眼泪再次狂飙而出。
重华温暖干燥的手触上她的脸颊,温柔地替她擦去眼泪,低声道:“阿唯,你能做到的,为何不肯相信我能做到呢?给我一次机会,也给你一次机会。”
钟唯唯想要拒绝,却开不了口。
这样的月色,这样温柔的重华,还有远方生死未卜的钟袤,以及即将到来的恶战。
这所有的事情掺杂在一起,混合着车内奇怪的香气,让她再次泪如泉涌。
“你总想着是为了我好,总想着是要成全我,却从不曾想过,我真正要的是什么。若我的宠爱会杀死你,我自会隐藏我的爱意,但若我能保护你,你为何不信我?
你死都不怕,你还怕这些吗?我一个堂堂男子汉,需要你这样不计生死地保护我,支持我?你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