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钟唯唯,欲言又止,慢吞吞起身:“这里谁作主?”
青影刚想吱声,何蓑衣已经淡淡地道:“我作主。”警告地瞥了青影一眼,竟然透出浓浓的杀气。
青影立刻警觉地把又又拉到怀里护着。
有什么病情是不能当着她的面说的?非得拽着能作主的人去外面说?
“我作主!我的事情只有我能作主!”钟唯唯先警告地给宋申义使了个眼色,再打发其他人:“你们全都围在这里,让我喘不过气来。都出去,弄点东西给我吃喝。”
又又不肯走,非要赖在她身边,钟袤也不肯走,眼巴巴看着她:“阿姐我陪你。”
“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无非就是妇科上的问题罢了。”钟唯唯赶苍蝇似地赶他们走:“你们好意思听,我还不好意思让你们听呢,都走都走。”
她祭出“妇科”这面大旗,何蓑衣虽然十分怀疑,却也不好留下来,毕竟宋申义也没表示反对,便道:“都出来吧。”
“钟大人啊,你前些日子是否曾经大病过一场?这么说吧,你从小吃过太多苦头,身体自来不好,底子太差……
又在宫里中过一种慢性毒药……和先帝的一样,是缠绵之毒。很有些年头了,应当是先帝还在世时就已经中下。
此外你还陆陆续续中过几种毒,这些毒单独来看都不厉害,也不引人注目,但是混合在一起就很要命……
它不似其他毒药,都有明显的特征,它只会让你的五脏六腑慢慢衰竭,让你越来越虚弱。上次大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的寿元不长,且子女有碍……
老夫本不想和你本人说这个事儿,但因为这涉及到宫中秘辛,想必你不愿意让外面这些人知道的,毕竟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
宋申义的嘴一张一合,雪白的胡子上下抖动着,喋喋不休地说了很多话。
钟唯唯呆呆地看着他的嘴唇,一颗心一直往下坠。
坠崖还有个尽头呢,她却觉得完全没有尽头。
宋申义停下来,忧虑地道:“钟大人,您还好吧?”
钟唯唯摇摇头,想挤出一个笑,却比哭还要难看,她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还好……你确定没有看错?”
宋申义有些生气:“咱们也算是旧相识,老夫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当年给先帝看病时,你不是就在一旁?事实证明,老夫错了么?我当时说,先帝活不过第二年的夏天,结果如何?”
“没有,老先生看得很准……”钟唯唯脸白如纸,放在被子上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问道:“有没有办法?”
宋申义怜悯地看着她:“没有,至少老夫不知道。这种毒非常罕见,下毒的人手法也很高明,知道的人极少,就算是太医们,在早期也只当寻常体弱不足来看。
等到他们发现不对,已然病入膏肓,这个你最清楚。兴许会有解药,但老夫并不知晓。
你以后会经常发病,就算是调养得好,多活几年,再侥幸有孕,也会把毒带给胎儿。
胎儿多半会夭折在腹中,即使是用药保住,侥幸生下来,也会受尽折磨而夭亡……”
钟唯唯使劲掐住手,不让自己的双手颤抖得太过厉害,笑着说道:“您真会开玩笑。”
宋申义收拾东西要走:“你就把老夫的话当成玩笑吧,若是这样能让你好过些的话。”
钟唯唯傻傻地看着他打开门走出去,听见何蓑衣追着他问:“请您到这边来开方子吧。”
宋申义只管摇头:“不用开了。”
何蓑衣奇怪地道:“怎么不用开了?”
钟唯唯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微笑着喊宋申义:“老宋大夫,我还有一件事要问您,烦劳您回来。”
宋申义原本不想理她,只想赶紧逃跑,但看到她浅笑盈盈的样子,莫名又走了回去:“你要问什么?”
钟唯唯低声说道:“求您一件事,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任何人。这是为您好,您懂得的。”
这位先帝面前最红的女官,会中这样阴毒的毒药,涉及的定然不是普通的人和事。
就算是为了自保,宋申义也懂得有些话和事不能乱说,不然就会危及自己的生命。
他郑重地答应钟唯唯:“若是有人问起,老夫会说你是因为劳累过度,加上妇人病才晕倒的。”
钟唯唯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他:“我还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