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年肯定吃了很多苦。”容嘉上心疼地抚摸着,低头亲吻那道伤疤。
“说起来是,可记不住了。”冯世真不以为然,“太小也有太小的好处,完全不记得伤痛了。我爹当初还担心我会半身不遂呢。还好,老天待我不算太糟。”
“世真,你为什么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受过那么多伤?”容嘉上把冯世真重新拥回怀中,紧紧抱住,“我要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一三五
“我现在很幸福呀。”冯世真亲吻着他的脸颊,“从来没有人让我像现在这样快乐过。”
“可是,什么人会这样狠心伤一个孩子?”容嘉上忿恨。
冯世真好一阵没有出声。就在容嘉上以为她又睡着了的时候,才听怀中传出一道清冷的声音:“我爹。”
容嘉上倏然睁大了眼睛。
“我亲爹。”冯世真补充,“就是我生父。”
容嘉上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自后背钻入身躯,顺着筋脉蔓延到四肢百骸,将身躯冻僵。
“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当初对寻找身世不热衷吗?原因就在这里。”冯世真语调冷淡地说着,“因为虽然我不知道我生父究竟是谁,但是我清楚他是怎样一个男人。我娘让我喊他爹,他这头应下了,回头就拿起大刀把我娘砍倒,又要来砍我。背后这伤疤,就是他留给我的见面礼。呵,亲爹呢。”
容嘉上按着冯世真的肩,震惊地看着她:“这是真的?你不是乱开玩笑?”
“谁拿这种事开玩笑?”冯世真推开他,起床披了浴袍,朝浴室走去。
容嘉上好生愣了愣,跳下床追了过去。
哗哗水声中,冯世真站在花洒下,仰头淋浴。她双目紧闭着,神色淡漠,周身散发着一股拒人的冷气,同昨夜里那个柔媚婉转的尤物判若两人。
容嘉上最心疼她这冷冰冰把自己封闭起来,独自舔伤的样子。忍不住走了过去,把她温柔抱住。
冯世真倒是没有挣扎,柔顺地伏在他怀里,依旧闭着。浴室里水气氤氲,热水自两人头顶淋下,倒是令人觉得阵阵惬意。先前紧张的气氛也逐渐缓和了下来。
“别生气。”容嘉上吻着冯世真湿漉漉的额角,“你不高兴,我就不提了。”
“我没生你的气。”冯世真朝容嘉上笑了笑,拉他在浴盆里坐下,挤了香波给他洗头。
“你热心帮我寻亲,我其实很感激你的。过去我一直回避这个话题,是我自己没勇气。现在既然都已经在寻亲了,这事我迟早要面对。”
“真的是你亲生父亲干的?”容嘉上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我也希望不是他。”冯世真苦笑,“我当时年纪小,但是我娘总不会认错自己的丈夫。”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就要等你帮我找着了他,问他本人了。”冯世真讥笑,“这么多年了,他也不知道还活着没。上次你说有人在事后去巡捕房找过我的尸首,八成就是他。也不知道假如当初他知道我没死,会不会再杀一次。”
“别这样想!”容嘉上反手抓着冯世真的手,“别去想这些没发生的事。也许你爹是后悔了呢?”
“那也改变不了他杀了我娘的事实。”冯世真冷冷道,“所以,这些天我一直还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真的找到了他,我该拿他怎么办?”
容嘉上沉默了。
“杀母之仇,必须要报。”冯世真说,“可要报仇,就要杀父。呵呵,孝和义,真是难两全。”
“这样的父亲……”容嘉上低语。
“是啊。这样的父亲,算什么父亲?”冯世真拿着花洒冲去了容嘉上头上的泡沫,调侃道,“以前总笑你爹不靠谱,可现在和我这亲爹比起来,你爹还算是个不错的父亲了。好不好,果真要比较。”
不过一句自嘲的玩笑话,却是像一把利刃捅进了容嘉上的胸膛,让他脸色剧变。
那张老照片还夹在本子里,放在客厅里的文件包里,昨日陈秘书的那番话,一整日都如冤魂似的缠绕在容嘉上的耳边。昨夜冯世真睡下后,容嘉上久久不能入眠。他在台灯下长久而仔细地凝视着冯世真的面容,端详着她轮廓上每一根线条,寻找着和自己相似或者相异的地方。
他深爱的女人,有可能是他同母异父的亲姐姐。这简直是上天能给他开的最荒诞、最恶毒的玩笑。
而容定坤还昏迷不醒。就算他醒了,容嘉上也不清楚自己是否有勇气去向父亲求证此事。
他很理解冯世真之前不想寻找生父的心态了。他也想做一个鸵鸟,把脑袋埋在沙子里,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不去思考事情的真相,也不去想冯世真知道真相后,是否会对他转爱为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