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知道了。”孟绪安呲牙冷笑。
冯世真终于瞟了他一眼,“我不是口舌不严的人,七爷请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
“说了也无妨。”孟绪安重重地松开她的下巴,“过不了多久,全上海的人都会知道他的存在。至于你……”
冯世真低头垂目,肃色道:“我会当刚才的事没有发生过的。”
孟绪安哼了一声,松开了手。冯世真从他臂弯里跌出来,踉跄两步才站稳。
“你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世真。”孟绪安说,“这是个好品德,不要丢掉了。”
“我知道的,七爷。”冯世真调整着呼吸,“对了,方才容嘉上告诉我,桥本诗织有意挤掉杜兰馨,带着金麒麟嫁他。”
孟绪安噗哧笑起来,“你的这个容嘉上,还真是个炙手可热。不过我觉得容嘉上没把话说完。这笔交易不仅仅只是一桩婚事这么简单。”
“我会留意的。”冯世真道。
“你自己看着办。”孟绪安深深地注视着她,警告道,“别再接近我弟弟。下一次,他手里的,或许就不是颜料了。”
冯世真实在忍不住,抬头顶了回去:“不瞒七爷,我也这么希望呢!”
她转身去拉门,打算告辞。
“站住!”孟绪安打量了一下女子身上单薄的衣裙,“在这里等着,哪里都别去!”
他丢下冯世真大步走了。冯世真一头雾水,只有在门口守着。
一静下来,四周的声音就会被放大。冯世真枯站了片刻,忽然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哭声不知从何处传来。
刚刚才被孟九少吓得魂不附体,现在又听到诡异的哭声,饶是冯世真再胆大,都不禁冒出一层冷汗来。
孟绪安住的是什么见鬼的破房子?
冯世真侧耳听了一会儿,忽然觉得那哭声有些耳熟。她一路寻去,推开了门,就见一个少女正坐在外面走廊上的椅子里,哭得正伤心。
“芳林?”
容芳林抬起湿漉漉的脸,看到冯世真,哇地一声,啜泣变成了大哭。
冯世真急忙过去把她搂住,“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容芳林不停摇头,想开口,却哭得连话都说不清。
冯世真掏出手帕给她擦脸,耐心地哄道:“有什么不开心的,说给我听吧。我一定替你保守秘密。”
容芳林倒是信任冯世真,可杜兰馨和杨秀成偷情还珠胎暗结的事,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孩儿还真说不出口。不仅说不出,光是一想起来,她就又羞又恼又怨恨,直把手中的帕子当成那两个不知羞耻的人,使劲地撕扯。
冯世真没法,只得拍着她的背,无声地安慰她。
容芳林痛哭够了,这才瓮声瓮气地说:“冯先生,你说这世上,为什么有人明明已经订了婚,却还去喜欢别人?”
冯世真差点就要以为自己和容嘉上的事被容芳林知道了。可转念一想,就算知道了,容芳林顶多吃惊一阵,犯不着哭得这么伤心呀。冯世真只当女孩子在恋爱上受了挫,柔声安慰道:“汤显祖老人家还写过: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感情这种事,正因为没法由人自己控制,才会引出那么多悲欢离合来。这也是爱情的迷人之处,不是么?”
容芳林睁着哭成桃子似的双眼,说:“可她订了婚了呀!”
冯世真苦笑,“自古以来,爱情,都不是成婚的必备条件。”
“那爱情是什么?”
这个问题,古往今来还没有几个人能得出答案。
冯世真想了想,说:“是幸运。有生之年,能遇到最真挚的情爱,不论没有没有得偿所愿,都是人生大幸。”
容芳林若有所思,“是幸运……所以,他们才会那样么……”
“世真!”肖宝丽匆匆寻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抱着大衣的老妈子。
容芳林这一脸样子不好见人,立刻起身朝冯世真道别,低着头跑走了。
肖宝丽不以为然地扫了容芳林的背影一眼,把冯世真拉起来,“你怎么惹七爷生气了?他的衣服是你弄脏的?算了你别说,我也不想知道。来,把衣服穿上,我先送你回我家。”
冯世真沮丧地朝她挤出一个笑。
肖宝丽把冯世真送回了自己的公寓,吩咐老妈子照顾好她,又转身回舞会去了。冯世真卸了妆,在客房的浴缸里泡了一个热水澡,浑身泡得发红,才终于把身体里那股阴冷的邪气驱散掉。
她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还残留有美工刀冰冷的触感。其实她也只是下意识要抓什么东西防御。孟九如果掏出来的不是颜料而是枪,她拿把小刀也没什么用。
孟九的叫喊声像个冤魂似的在耳边萦绕不散,一会儿是狂躁的嘶吼“不对,不该这样!”,一会儿又是孩子气的“不要嘛,人家就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