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因为到时候会有好戏上演,也因为这会是一场对于女孩子来说充满了梦幻的舞会。
或许那是自己深深埋藏着的少女的心在作祟。那个被囚禁在身体里的女孩怀着冯世真最后的单纯和天真。她向往着一场盛大华丽的舞会,能穿着美丽的舞裙,和英俊的少年翩翩起舞。
水晶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香气氤氲,乐曲悠扬,是一场一生只经历一次,却永远都不会遗忘的美梦。
门上忽然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
走廊里却空无一人。冯世真低头,发现了挂在门把手上的一个纸袋子。
还是这一招!
冯世真关上门,从纸袋子里取出了一个盒子。盒子里有一张卡片,以及一瓶香水。方方正正的瓶子,装着金色的液体。
展开卡片,容嘉上遒劲秀挺的笔迹展现在眼前。
“偶然发现,觉得气息十分适合你。感谢先生为我的生日会辛苦操劳,还望笑纳。嘉上。”
冯世真拔开瓶盖,轻轻闻了一下,一股馥郁优雅的芳香涌入鼻端,浸入肺腑,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什么香水?冯世真看着瓶子上的“CHANEL”字样,觉得在哪本杂志上看到过。
而这一缕方芳香似乎就此留在了胸臆之中,随着每一下呼吸浮动,直至冯世真入睡,都还飘散不去。
十一月九日,容家大少爷二十岁的生日。
天刚蒙蒙亮,容府就已经醒了过来。冯世真听到外面传来管事指挥听差们做事的声音,睁开眼,窗外的天空还是蓝灰色的。
听差们把长条方桌搬出来靠墙摆放,女佣们哗啦抖开了洁净的餐布,犹如展开一面面旗帜,铺设在了餐桌上。花店的车开来,一捧捧还带着露水的花束被卸下,由娘姨们的巧手插进花瓶里,再端到各处,将整坐大宅妆扮起来。
精美的瓷器由带着白手套的听差小心翼翼地捧着,放在长桌上。妆点用的烛台插上崭新的白烛,晶莹剔透的水晶酒杯堆成小塔,镀银的餐具整齐地叠放在盘子中,等待客人拿取。一箱箱美酒从酒窖里搬了出来,准备冰镇或加温。
容家明亮宽敞的书房里,衣冠楚楚的容家人聚在鲜花妆点的壁炉前。
容氏夫妇坐在沙发上,把一对双胞胎小女儿抱在膝头。后面,站着俊朗挺拔的大少爷,两个娇媚俏丽的长女和次女。大姨太太抱着三少爷。还没出月子,却撑着出院的二姨太太也刻意打扮了一番,抱着襁褓中的小儿子。
一家妻儿老小全部都簇拥在容定坤的周围,除了容嘉上,全都对着镜头露出了和美的笑容。他们仿佛天下最幸福的一家人,如同容氏王朝里的皇族,华丽耀眼。而容定坤是这个王朝的皇者,大全独握,统治一方。
照相师手中的镁光灯唰然一闪,将这一幕定格。
乌金西沉,晴空无云,满院浓烈金辉同幽蓝阴影交相呼应。
容府的大铁门朝两边拉开,一辆辆漂亮气派的小汽车驶进了容家的庭院。金黄的落叶随着车尾气流飞旋飘扬。
衣衫光鲜的男女宾客面带笑容地走下了车。珠宝折射着碎光,皮草厚重华美。空气中很快就充斥满了各种香水和雪茄的味道,盖住了鲜花天然的气息。
容嘉上穿着一身做工考究的黑色西装,衬衫雪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衬得侧脸轮廓分明,线条硬朗却不失优美。他毫无富家子的脂粉气,精干利落得好似一株沐浴着骄阳的白杨,聚集了所有宾客的目光。
“虎父无犬子!”
“果真一表人才!”
“容老板儿女都如此优秀,真是好福气!”
容定坤的自豪得意掩饰不住,全都化做了热烈的笑容,舒展在了脸上每一根细纹之中。
年轻的小姐们聚在一起聊天,却心不在焉,目光不约而同地朝容嘉上瞟去。
容嘉上回上海有半年了,却从没出席过正经的社交舞会,连小报都拍不到一张他清晰的照片。太太小姐们都听说容家大少爷生得好,却不知道究竟有多好。外界一时传他顽劣乖僻,一时又传他年轻有才,都把人绕糊涂了。今日亲眼一看,竟然是个琼枝玉树、矜贵优雅的贵公子。女孩子们顿时芳心如花绽放,照得满庭春色绚烂。
杜兰馨随家人抵达的时候,凑巧杨秀成也带着余知惠刚到。两群人在门口碰了面,杜兰馨一袭酒红舞裙,艳丽得好似怒放的牡丹。而余知惠穿着白裙,像一株怯生生的茉莉花,被杜兰馨的气势压得有些抬不起头来。
唯独容定坤见了余知惠,愣了一下,一时没有挪开眼。而杨秀成大概看多了茉莉花,反而觉得牡丹艳丽绝伦,也忍不住看了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