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菲摇头,“又无人证物证,她到时候打滚撒泼说我冤枉她,我才懒得和她争辩。再说如果段宁江真是被她害死的,你保证她不会再来害我们?”
丹菲朝崔景钰那边望了一眼,“我对那个男人也不熟,拿不准他会信我们几成。”
似乎察觉到丹菲的视线,崔景钰也望了过来,问“我们还需多久能翻过山?”
“若动作快些,明日天黑前就能下山。”丹菲削着木签。
崔景钰看着她手里的动作。女孩手指修长稳健,同寻常女子的纤纤柔夷截然不同,却不显粗糙,反而有种力量的美。她极熟练地用着一把匕首,把木棍削成矛。看这熟练的动作,这活她做起来游刃有余。
他怎么会将她误会成男子?
因为个子挑高?因为言行粗鲁?因为嗓音有些沙哑?
似乎是感觉到了崔景钰的目光,丹菲抬眼看了看他。
“你觉得,这一场仗会打多久?”
崔景钰也抽出了匕首,跟着丹菲一起削木头。
“我觉得不会很久。突厥虽然来势汹汹,可是此刻是寒冬,若要守城,他们没有粮草。他们将城池洗劫一空,三地的马场也被劫了。他们带着那么多东西,最好的策略就是趁着大唐再派出军队之前,退回关外去。”
丹菲点了点头,看他的目光温和了些,“若是沙吒忠义将军当初能守住……”
“此刻多说无益。”崔景钰狠狠削下一截木头,“如此奇耻大辱,大唐定会雪洗!”
众人奔波了一整日,疲惫不堪。用了饭后,丹菲指导着众人拿松叶铺在地上。女人们在里面,男人们守门口,就这样睡下。
半夜,篝火有些弱了。丹菲习惯性地起身,添了一把柴。
崔景钰靠着洞壁坐着,一手握着一把匕首,轻轻摩挲。他的视线和丹菲的对上。丹菲清楚地看到他眼里的哀伤,心中震撼。
她一直只将他当作一个没心没肺的纨绔子弟。可是他能冲出城杀敌,能救助百姓,能为国破家亡而红了眼,可见他还是一个有血性的男人。
丹菲也是在这一刻,深切认识到,母亲已经永远不在人世了。
父亲去世的时候,她还能和母亲相依为伴。可是当母亲也骤然离世,她从此就是彻底的孤儿了。纵使此刻和那么多人在一起,篝火温暖,可她依旧觉得极其寂寞无助,内心幽寒。
篝火噼啪响,洞外月色正好,狼啸声划过长空。
这一切极令丹菲觉得怀念。她闭上眼,就可以幻想着自己正在和父亲进山打猎。父女俩夜宿山洞。她在篝火边安睡,半夜醒来,总会看到父亲坐在山洞口,守护着她。
幽幽黑夜里,父亲的身影如雄浑的山,替她遮挡住所有风雨。
丹菲鼻子发酸,泪水悄然滚落。
朦胧的视线里,崔景钰坐在洞口的身影竟然也显得高大起来。
狼啸声近了些。崔景钰不安地张望。
“没事的。”丹菲抹了泪,低声说,“这洞里住过虎。虎粪被扫在外面了。狼闻到气味,不会过来的。”
“你怎么知道?”
“我爹是猎户。”丹菲道,“我从小就跟着他学骑射,进山打猎。我们打猎可不像你们这些王孙公子那般,又有奴仆包抄,有人帮着补箭插刀。我们都是三两人进山,跟踪猎物,设陷阱,都凭的真本事。”
崔景钰还真没法反驳,“那你怎么在刘家做事?”
“两年前突厥人过来打秋风,要屠村,打劫商队。我爹带领民兵把他们赶跑了,自己也受了重伤,没熬过来。我娘和刘夫人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刘公又感激我爹救了商队,就把我们母女俩当作亲戚接进府里了。”
崔景钰肃然起敬,“令尊真乃英雄!”
丹菲听了这话还挺高兴的,便朝他笑了笑。
这是两人相识以来,第一个温和友善的笑。
“对了,”崔景钰想起一事,“今日你在酒楼,说我还在。你可是专程来找我的?”
“哦,”丹菲挠了挠头,“这个……其实,段宁江她……”
卫佳音翻了个身。丹菲闭上了嘴。
“阿江怎么?”崔景钰追问。
“我……”
“哎呀!”卫佳音猛地叫了一声,一骨碌爬起来,就往崔景钰的怀里扑,“钰郎,奴好怕!奴梦到那些突厥人又来了!”
崔景钰面无表情,额头爆着两根青筋。卫佳音抱着他不放,嘤嘤哭。崔景钰推开她也不是,抱着她也不是,尴尬得要死。
丹菲幸灾乐祸地笑了两声,回到自己的铺位上,埋头安睡。
次日一早,众人草草用了饭,动身赶路。也不知道昨夜后来崔景钰叮嘱了卫佳音什么话,卫佳音今日特别安静老实,牢牢跟在崔景钰身边,寸步不离。丹菲每一靠近,她就投来戒备敌视的目光。丹菲也没兴趣上演争风吃醋的把戏,离两人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