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伤害你你还让她住进来,谢宇你贱不贱?你贱不贱?”
是谁的声音,又在说谁的故事?
是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谢宇你贱不贱。
何蔓泪如雨下。
谢宇将一个空的啤酒罐扔进垃圾桶,又开启了另一个。
又是自己一个人喝酒了。
好像就是一个多月以前,何蔓蹦蹦跳跳地在他身边走着,他们一起喝啤酒,他两罐,她一罐。
谢宇已经进步了很多,他已经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思维,不让它走得太远,更不允许它带来无用的情绪。
他现在时常在公司看到她。大家都觉得何蔓虽然还是以前那个严谨又拼命的何蔓,但一场车祸还是让她改变了,变得爱开玩笑,变得宽容变通,变得可爱。
记忆真是神奇。这群人里也有资深老员工,他们好像忘记了,很久很久之前,其实何蔓就是这个样子的,真正改变的是后来那个何蔓。
现在她只是回来了而已。
谢宇无数次幻想这种可能性:如果当年自己能真心为她受到赏识而开心,而不是因为自己在夫妻间的领先地位受到威胁而小肚鸡肠;如果当年她朝自己大吼大叫口不择言的时候,自己能多体谅一下她的压力,像平常一样哄哄她,而不是把一切归结于她的自我膨胀……“如果”这个词没有丁点儿意义。它的存在只是上帝跟人类开的恶意玩笑。
就是要你后悔,就是要你疼。
都会重新开始的。她已经在变好,总有一天会开始新人生的。
第二罐啤酒也见底了。何蔓望着自家的房顶,玄关的灯很久没有亮过了。
这时,他听见了呕吐的声音。
路灯下那个小小的身影。
谢宇快步走过去,扶起一身狼狈的何蔓。
“你喝这么多干什么!大半夜的多危险,自己心里没数吗!”
他气得发疯。
何蔓一把推开他:“我好脏,你离我远点儿。”
“你到家门口吐不就是来找我的吗?!你让谁离你远点儿?!”
谢宇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在旁边大步来回走着,终于恢复了理智。
“好了好了,赶紧起来,我们回家去,你坚持一下。”
谢宇像拎小动物一样将何蔓提了起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被她的呕吐物蹭了一身。谢宇叹口气,快步朝家门口走去。
怀里的何蔓突然哭出了声。
“我见过那个心理医生了。”
谢宇像被雷击一样,停在了原地。
“你为什么瞒着我?不让我去见他,让我以为离婚是你的错……谢宇,你是不是贱?”
谢宇沉默,心如刀割。
何蔓号啕大哭,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颤抖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碎掉。
谢宇快步走进家门,把何蔓放在沙发上,转身去拿毛巾和水,回来的时候看到何蔓开始激动地伤害自己,用手拍打自己的脸,扯自己的头发,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左手,咬到鲜血淋漓。
谢宇大惊,赶紧冲上前去,紧紧抓住何蔓的双手。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何蔓,你要死别在我眼前死,你他妈给我冷静点儿!你是不是觉得你对不起我?是不是?好,你安静下来,就当是我要求你,好吗?”
何蔓慢慢地松了口。
血淋淋的伤口,看得谢宇的心也跟着一起滴血。
“疯婆子!”他恨恨地骂了一句,转身去拿医药箱。
“你真让我瞧不起你,”谢宇一边给何蔓消毒一边瞪她,“什么时候连寻死觅活那一套都学来了?你更年期啊!”
“我觉得自己恶心。”
何蔓慢慢地轻声说,像个六岁的孩子。
谢宇鼻子一酸,扭过头。
“为什么偏偏是我?我宁肯是你伤害我,为什么是我干出这种事?我怎么这么贱,怎么这么恶心,不知廉耻……”
何蔓大声地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自己,边骂边哭,缩在沙发一角,只有小小的一团,疯狂又可怜。
谢宇一手把号啕大哭的何蔓抱进怀中,紧紧抱住。
“没有,没事。乖,不要这样。”
“你离我远点儿,我不该来找你,你说得对,我要死也得去别处死,我不是来让你可怜的,我只是想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何蔓奋力挣脱,拗了半天也没办法脱离谢宇的怀抱,急得她一口咬上了谢宇的肩膀。
用了很大力气,把谢宇当成自己来咬,可他只是抖了一下,之后就像一块坚硬的石头,一言不发,两只胳膊紧紧地禁锢着她,直到她乏力,不得不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