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还是说开了,一句话便知道他心中的怨毒。方迟闭着眼睛,不说话,听见他又愤怒道:“你的命,是用我的命换回来的!十九局选择了保护你,放弃我,既然是你,我心甘情愿,但是我受不了你背叛我!你知不知道!”
话说到最后,已经近乎悲愤的咆哮。
方迟仍然闭着眼睛,只是低低地说:“如果当时我知道能换你好好活着,我就不回来了。”
黑暗中的声音一静,抓着她的手掌忽然变得温柔,“那你来aanda中陪着我,好不好?我教你怎么变成风,变成火,变成飞鸟鱼虫,好不好?”
方迟说:“好。”
她紧闭着双眼,坐在金属的手掌中,面前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在飞速地旋转,带起尖锐的气流。
“盛琰——”地上的人颤动了一下,咳出一口血痰,“在witer对你用完刑之后,十九局才找到方迟。十九局一直在想办法营救你,他们也从来没有选择方迟而放弃你。”
他说:“你以为方迟活得比你好吗?你要是有血液检测器,去分析一下她现在血液中的a抑制剂浓度有多高。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用药,她还能活多久?”
那尖锐的呼啸声忽然停止了,黑暗中静默了许久,那声音突然尖叫起来:“谢微时!你骗我!你还在骗我!”
那闪着电火光的鞭子又狠狠抽向地面的人,打在地面上发出爆裂般的响声。地上的人沉闷地“唔”了一声,便只听得到沉重而艰难的呼吸声。
“你心疼他吗?”黑暗中的声音忽而问方迟。“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方迟一言不发。一束白亮的光忽然打向她的面孔,只见她面色如水,呆呆地望着前方,眼眶干干的。
那金属的手掌沿着她的脸颊向她的头发中摸去,浓密的长发中,最终摸索到了她耳后那一条长长的伤疤。
黑暗之中忽然寂静了。
“盛琰——”谢微时吃力地又张开了口,“你写给国安部的关于虚拟毒~品和传染性病毒的报告,我没有看过,但这个话题,你,龙震和我讨论过很多次。我却从来没有想过你会真的把它们做出来。”
“‘冰裂’不是我做的。”黑暗中忽然传来冰冷的回答。
“可是你想过于锐为什么能做出‘冰裂’吗?他虽然也是个少年天才,但他的能力,还没有到那种地步。”
黑暗报之以沉默。
“witer黑到了那份报告。从那份报告中,他想明白了虚拟毒~品的原理,借助神经性药物讲给了于锐听,以致于于锐一直觉得,他是在梦中想到了这样的方案。
“我第一次试图逆向‘冰裂’的时候,我发现它很像你的风格,却又不完全一样。如果我们不曾讨论虚拟毒~品,我不能那么快地破解‘冰裂’和‘蛹’。”
谢微时说:“我们曾经在一个问题上争吵得很激烈——当我们预料到一种全新的‘恶’极有可能发生的话,我们是否应该抢在恶人之前实现它,并给予充分的警示?
“我当时是反对的,因为我觉得我们应该做的是对抗‘恶’,而不是创造‘恶’。但是你说,等‘恶’已经产生,我们再来对抗时,就已经太晚了;创造‘恶’,本来就是一种制止‘恶’的过程,因为互联网发展到今日,已经厌恶重复。”
“盛琰,你为了这个病毒准备了那么久,现在放出来,究竟是为了满足你作为眉间尺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权力感,还是为了你当初抵制‘恶’的初心?!你是因为国安部并不重视你那份报告、导致神经玫瑰得不到法律制裁的愤怒,还是因为想要唤醒所有人对网络安全的足够重视?!”
一阵液体冲击器壁的激荡声。
“几点了?”方迟忽然静静地问道。
漆黑之中忽然亮起许多数字。
23:47:15
时间一分一秒地飞速流逝过去,没有声音,却宛如巨大的洪流将他们吞没。太阳的边际线在地球的表面移动,黑暗像鲲鹏巨翅的阴影,缓缓扫过大陆与海洋。
日历的跳转在一步一步地逼近180°经线,从俄罗斯的白令海峡到新西兰,随后便是澳大利亚,再到日本……
呼噜噜噜噜——
方迟忽然说:“盛琰,真的不让我最后看你一眼吗?”
黑暗中泛起冷笑:“十九局的枪口,已经对准我了吗?”
方迟静静地说:“不会。就算你不停止病毒,他们也会带你回家。如果我的……如果何心毅能够活下来,他会用最好的条件照顾你。一切都是witer的安排,没有人会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