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堤之口一打开,其他人自然连声附和,“我同意。”
“我同意。”
“我也同意。”
巴思勤默默注视梁福毅,对方抬起低垂的眼皮,良久后缓缓点头说:“同意”。
聂庆明一案在闻山市一审开庭这天,庆娣收到录取通知书。
于黑暗中潜行求索,遇波折愈固结梦想,逢巉岩而不馁不怠,孜孜渴求的就是这一把开启新生的钥匙。捧着那张薄薄的纸,她坐在沙发里时哭时笑。
qíng绪平复后她首先打电话给姜尚尧,对方像是在厂里,背景声嗡嗡的。不一会儿他去到安静处,听到好消息,尽管隔着近千里,仍能感觉到他唇边笑意,他说:“我知道你行。”
“又不是姜子牙,还会掐指一算。”笑了一阵,庆娣准备挂电话,“你忙吧。”
“等等,如果明天没太多事,我今天晚上赶过去。”异地恋实在令人懊恼,“等到消息再说。”
庆娣闻言柔声劝说:“别过来了,好好休息。我妹的店子过几天开张,我想着趁开学前回家看看她,这两天把手头的稿子赶完安排好时间就回去。”她明白姜尚尧此时此际内心的焦灼,聂二的案子正在开庭审理,虽说已成定局,但她相信在确知审判结果后,他更需要的是独处的时间。
多年的夙愿,他在那一方墓碑前长伏不起时许下的盟誓已然实现。聂二罪孽深重,逃不过一死,魏怀源已经被刑拘,想必也是几年的铁窗生涯。他应该会去羊牯岭坐一坐,对着那两张黑白小照,数一数悲凉往事。
“庆娣。”
“嗯?”
“有你真好,幸福得想笑。”
“傻气。”
同一时间,同样焦灼难耐的还有积沙围小院中的区德。
区德多年来未曾有过这般心浮气燥的感受,他在书房中踱步不止,又推开长窗,眺望后院撕栏外的河堤垂柳,时不时瞟一眼几上座钟,暗自揣测闻山市里法院内外的光景。
近四十年风云变幻,每一个生命的瞬息,俨若走马灯般在脑海中一一重现,让他血流奔涌,呼吸困难。寂静的书房中,除却座钟指针的滴答,他似能听见心脏的擂鼓之声。
随后,有规律的敲门声盖过一切,在他脑中放大。
“进来。”
“德叔!”光耀站在门口。沉稳如他,今日也喜不自胜,难掩雀跃。
区德只看了一眼便迅速回头,深深注视河堤上的一株老柳,吸一口气,再度回首望向光耀,沉声问:“审判结果出来了?”
光耀弯起嘴角,“说是累犯,从重从严,德叔,聂二判了死刑。”
区德脑中轰然一声,喜到极致,反而有一种从巅峰狂坠而下的缺氧感。他眼前一黑,身形微晃,光耀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托住他手臂。
区德紧抓着光耀的手腕,数秒后他微微摆手,阻止了光耀扶他在沙发中坐下的举动。“消息确定无误?”他问。
“确定。法院门口被市里省里的电视台和报社记者围得水泄不通,今晚想必新闻也会播放。不过德叔,听说聂二会上诉。”
“这是必然的。”区德沉吟着缓缓分析,“聂二一口咬出来那么多人,认罪态度良好,应该是存着希望等无期。不过,铁案如山,他机会实在渺茫。”
“德叔,那魏杰……”
区德忽而一笑,“光耀,有些事要从大局着眼。魏杰虽然被‘双规’,但是他的案子势必要拖后个半年几个月。如果两案同期审理,影响太大,波及面也太广。”
光耀频频点头,一副洗耳恭听、深受教诲的模样,但是德叔下一句话让他几乎露了痕迹。
德叔一瞬不瞬地bī视他,问:“丧狗在济东省?”
丧狗被姜尚尧偷偷运回济东,此时已经被拘捕,估计正在刑讯程序中,梁光耀心里有数,德叔沉浮多年,消息来路广泛。这句问话究竟单纯地只是表面意思,还是暗示他已经知道丧狗在济西转了一圈,颇费思量。
“徳叔,在聂二被抓以后,丧狗老家附近我加派了一倍人手监视,但是两个多月来压根不见丧狗行踪。另外有消息说他年前被邻省通缉,年后就被逮捕,这个消息我还没有进一步确认,不敢向您汇报。”
区德木无表qíng,在心中谨慎评估光耀诚恳慎重的语气。自聂二被捕,最初的激动与喜悦逐渐淡化后,两个多月来他心底间或浮出少许隐忧。这一丝忧虑萦绕心头,排遣不去,在方才得知聂二的审判结果后似乎更加浓厚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