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是非得这样。”我说。
“… …怎么了?我愿意呀。”
“您留在这儿,跟我在一起,我就高兴。我可不用您帮我擦鞋子。”我说,“那是我工作上的事儿,可用不着非得从您这里找面子。”
他拍拍手,看着我:“悦悦,跟你在一起,我也高兴… …我,我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做,就只有一件事情,就是… …仰安… …”
“我懂,我懂,”我连忙说,我怕他为难,我心里也没个办法,自己都有些手足无措了,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又拿起来又放下,欧先生搬到我这里来,已经是他最大的妥协,我不能再去要求别的东西。
“听我说完,”欧先生说,“无论如何,我不能把她送回医院里去。我们暂且维持现状,等她好一些了… …我会让她接受你的。”
我抬起头来看欧先生,让她接
受我?那是什么意思呢?我快二十八岁了,您会跟我结婚吗?让我作仰安的小妈吗?她会接受我吗?就算她会,那我会愿意吗?我看了他半天,这话却没有问出口,因为我自己也没有答案,那么就此话题的讨论将没有任何意义。我的手搭在他小臂上,还是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欧先生说,“你请徐家的孩子来,我想跟他见一面。”
这可是真让我吓了一跳。
欧先生要见冬冬?他想干什么?
我笑了一下,很不自在,手指头打架,眼珠子乱转:“见他?见他干什么?他有什么好见的?”
“你别紧张。”欧先生微微一笑,“我跟他肯定是有事请说,不见得跟你相关… …不是还有他爸爸的事情吗?我不在乎,但也不想让人误会,你叫他来,我们喝一点酒,把话说明白。”
“我不… …”我心里想着冬冬那个愣头青,那个不好摆弄的家伙,欧先生跟不熟悉的人又那么傲慢凌人,两个家伙凑在一起,想想都让人头大,我才不想把他们往一块儿凑呢。
欧先生没说话,就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我,那眼神和似有似无的笑容都是高深莫测的,好像在说,悦悦呀,你心里坦荡没有鬼的话,为什么不肯让我跟那个孩子见一面呢?
我斜他一眼,又斜他一眼:“好呀。就照您说的办。”
当我转达了欧先生的邀请时,冬冬在电话里略有迟疑,可他
终于还是答应了。
星期四的晚上,他还带来了一小盆蝴蝶兰,身上穿的很整齐,头发好像也刚刚打理过,我把花接过来,碰到他手臂,手臂上湿漉漉的,有汗水。
他站在门口没动。
我拽他,进来呀冬冬,快进来,你闻到香味没有?我做了好吃的呢… …
冬冬没说话,手臂还是挣了一下,不愿意被我拽着似的。
厨房里的欧先生说,悦悦,怎么不请客人进来呢?
冬冬听到了他的声音像是终于狠狠下了决心一样进了我的房间,见外人从来都是西装革履的欧先生今天穿了一身成套的家居服,不拘小节的男主人的造型,我们三个人让这小小的单位一下子显得更加拥挤了,我抬起头发现,冬冬又长高了,长得比欧先生还高了。
… …
酒过三巡,菜没见下,话也不多。
我想冬冬在来这里之前一定是想了对策,他保持礼貌,可无论欧先生怎么要把话题往更深一个层次来引导,他都会搪塞一句对呀,然后喝一口酒将之结束。
欧先生的耐心恐怕是都给了我和他的女儿,他给冬冬又倒了些酒,打算直来直去了:“我们总得见一面的。一来我跟你父亲有些交情,二来你跟悦悦又是熟人。我们两个呢,可能还有些误会。”
冬冬喝了酒,杯子放回桌面上,他开始接招了:“哦?我们有哪些误会?”
欧先生手肘架在桌面上:“你父亲的事情。我跟悦
悦说过了,不知道她转达给你没有。他的事情通了天,我帮不上。那天不接电话,是想要他也明白我的处境,我没法给他哪怕最小的希望,那还不如完全不介入。让他自己去找别的办法。”
冬冬点头:“您这样做有道理。”
“他的事情很复杂。材料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整理完全。但是我在去北京开会的时候跟介入案子的部门递交过书面的意见。你父亲钻了政策的空子,这不能作为他所有错误的理由,但是在处理案子的时候也不能不考虑客观的诱因。如果我们不修补漏洞,以后还会有人在贪念的驱使下犯下更多的错误。”
冬冬看看他:“我听说过。我听说过您就我父亲的事情像上面提过意见。这很厚道。我谢谢您。”
我看看两人,这事情我不知道。
欧先生张开双手:“我不在乎被人误会。跟你说清楚,是因为你跟悦悦,你们之间还有一层老相识的关系,我不希望你,因为,误会了我,而去为难她。”欧先生后面说得极慢,几乎一字一句,“听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