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问题都没有,我会给你出主意,也给你介绍客户。
我回到家里,一直考虑着乔安娜的话,心情很复杂。她在职场经验丰富,非常敏感,分析得不无道理。实际上她住院期间,副总把她手里的案子都交给我办,让我组织会议,这也是个让我接替她的信号。我被当做后备干部重点培养已经两年多了,换了三个部门,做成了好几个颇具规模的单子,让我现在去接替乔安娜,我觉得自己不会太差,三十岁,我还没到呢,还有两个月,全球著名的冲打银行,在沪的部门总监,很成功很体面了。但是我没那么高兴。如果仅仅因为乔安娜生了个不大不小的急病,银行就把她给炒掉,架空,挪位置,那他们又会怎么对待我呢?同时我也在乔安娜的身上看见了自己,当我到了她的年龄,当我生了跟她一样的病,我孤身一人又得怎么应付呢?
事实证明我想得有点多。
两个星期后,病愈的乔安娜确实还是被调走了,但是坐上她的位置的并不是我,副总在会议上宣布了她的继任者——他当时拖了一个长音——所有人都看向我的时候,坐席间的一个陌生人被请了上去,那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儿,她接替了乔安娜的位置,成为了部门总监,我的上司。
会议室里静默了若干秒,终于还是响起了掌声,掌声越来越热烈,我没鼓掌,我做不到,我当
时觉得脑袋里面一片空茫,好像魂儿都跳出去了似的,等我的魂儿在跌下来不得不接受眼前这一切,面对这一切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简直气炸了。
第十九章(1)
我的新上司简短地介绍了一下自己,也都是场面上的废话:美国名校毕业,在纽约行任职两年,她将被派到上海来工作当做是自己难得的机会,希望能够跟同事们好好合作。
副总在办公室里又开始跟我说天津话了:您跟我急嘛呀您,我上哪儿知道去能有空降兵来?我跟老大,跟上面一直保的都是您呀!您当我是傻子吗?谁给我干活儿的我不知道?!… …要我说嘛,你也别急,空降兵都是这样,来得快,走得也快,她走了,位置就肯定是你的了… …悦悦呀,你也是,怎么这么大的脾气,你才多大呀,别说是总监,就是个副职给你,在中国区都没有第二份儿呀!
“我还得跪下来谢你吗?”我当时脸红脖子粗,“谁干了我那么多的活计?谁签了我那么多的单子?我两年轮职四个部门,谁吃了我那么多苦?现在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个毕业生,把我的位置站上了?!… …不是,副总,我问您一句,这位到底是哪里好?哪里强?给我说出一条来,我立马闭嘴,回去干活儿。”
副总看着我,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扁着嘴巴半天,开始说英文了:“非得问我?她哪里都没有你好,毕业才两年,经验和履历几乎一片空白,呵呵,来了就是这个位置,这还不说明问题吗?越是这种没理由的事情,说明这人来头越大,背景越深。工作多
久了,还用我教你?!”
我半天没动。
“你也是。”副总站起身,走到我身边来,又说天津话了,做出那个体己的样子,“跟我发脾气是对的。咱们自己人。你放心,这位呆不长,她走了一定是你的。”
我冷静了一点,火气压下去了,转头看看他,心想你当我还能信你吗?你也就是个想要息事宁人的和事老。我张嘴说,您说得对,是我着急了,不该跟您来劲。
副总抬了一下下巴,努努嘴巴,意思说没事儿,咱俩谁跟谁。
直到这里我还没打算辞职呢。
两天以后,快下班的时候,新上司让我去她写字间一趟。
我推门进去,她两只手在电脑上打得飞快,她示意我先不要出声,她那个肢体词汇特别盛气凌人,眼睛不看我,右手肘立在桌子上,食指和中指翘起来左右摇了摇,像道士说急急如律令指挥无数小妖一样。我是从这个片刻开始倒数自己在冲打银行的时间的。
她叫宁晓丹。二十四岁,样子很美,厚实的美。什么叫做厚实的美呢?美怎么能厚实呢?看她浓密的头发和晶莹发亮的眼睛就知道这个人从小到大没操过心没熬过夜,悬胆鼻,厚嘟嘟的嘴巴和圆润的下巴,两颗酒窝,面上五官都被充沛的胶原包裹着,圆润的,水当当的,一点棱角都没有,像个没心机有福气的小娃娃。她跟从前的欧仰安不一样。欧仰安也很美,但是有点
神经质的脆弱的美,宁晓丹是厚实的结实的养尊处优的美。当然了,在我眼里,她们一个是豆芽菜,一个是土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