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先生在拨号。
肮脏的欧仰安坐在地上抹了一把脸,半笑着看戏。
冬冬居然是毫无惧色的,毫不在乎的,好像从酝酿这个主意开始就打算承受这个结果。
我一直没说话。但我觉得我该说点什么了。或者我该做点什么了。
我走上前去,受伤的手臂轻轻地扶着欧仰安的肩膀,我把她端端正正地扶好了,
同时另一只手抡圆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抽在她脸上!我从小到大都很会张扬声势吓唬人,我说过我是钳工的女儿,我打人很厉害的,就是我几乎从来没有真的动过手,这一次是欧仰安的运气,是我送给她的礼物,我的动作稳准狠,她啊地一声倒在地上,嘴角出血,一侧的脸迅速地肿胀起来。
第十七章(1)
然后我站起来,走向欧先生,他手里还拿着电话,此时呆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您要报警?报警抓谁?还是抓我吧,我刚刚打了您的女儿。不过如果警察来了,我也要他们去那个花房现场查一下,是谁害我受伤,不,不对,那块玻璃本来应该砸在我头上的,那是故意杀人的陷阱。您的女儿要杀掉我的陷阱!”我看着欧先生,紧紧地看着他,我觉得我们的距离足够遥远了,我在这个迅速拉开的遥远的距离里不再害怕离开他了,不再害怕跟他说我的心里话了,“如果今天,您报警要抓徐冬冬的话,那我保证,我也不会放过欧仰安!我不仅要让她进精神病院,我还要一直追着她被判刑!进监狱!而您,您别想再见我一面。哪怕一面。永远别想。”
我一字一句地告诉欧先生。
他看了我好久,好像在他面前这样说的我是一个陌生人一样,他不再认识我了,他重新审视着我,他判断着我的道理,衡量着我的勇气和决心,我耳朵发热,在那个片刻失去了时间的概念,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但我坚定无比,欧先生终于按掉了手里的电话。他转身去扶欧仰安,却还是回过头来看看我,声音冷淡,悦悦,你累了,我们改天再谈吧… …
欧先生带着欧仰安离开了。
剩下我和徐冬冬。
客运站里看热闹的人们散去,我也走了。
冬冬一直跟在我
后面。
我们穿过拥挤嘈杂的车站,经过天桥,车水马龙的街道,我在一个便利店门口停下来,回头看看他。
冬冬一直跟在我后面。
我有件事情还是没明白。我说。
什么。他看看我。
怎么我什么事儿你都知道呀?我说。冬冬你,怎么… …你总在呀?
… …我,冬冬犹豫着,我,其实,我家出事了之后,我一直住得离你不远。就在那个黄鱼面馆的楼上。我在那里租了个房子。其实经常能看见你。但是你没注意过。
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
姐姐,冬冬说,你跟欧先生… …
不行了,不行了呀… …我摇摇头,刚刚离开,欧先生这三个字进了耳朵,我就一下崩溃了,我的心好疼好疼呀,我从此以后都听不得这三个字了,我的眼泪喷涌而出,满脸都是,那么多的泪,来不及擦,流到脖子上,手臂上,我还想忍着不要出声,可是终于呜呜地哭起来。
我的样子一定是吓到冬冬了,他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他皱着眉头,懊悔无比,嘴巴里低低地说了一声啊呀,我这是做了什么呀… …姐姐姐姐,他走过来,两只手扶着我的肩膀,姐姐你恼恨我吗?我对不起你呀,我,我… …姐姐你打我吧,骂我吧… …
我没让他说完,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他,我双手抓住冬冬的胳膊,脸埋在他胸前,冬冬,你哪里做得对不起我了?姐姐为什么要
打你呢?骂你呢?谁对我像你这么好呢?我是那么糊涂的人吗?我没有心吗?我不知道你有多好吗?
他也哭起来,把我紧紧抱住。他是那么年轻纯洁,他对我是那么的毫无保留,我们彼此依靠,温暖无比,但这拥抱不涉及一点点的欲望。
“那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爱我呢?”冬冬哭着说。
因为我,因为我的心给了别人,它现在碎成一地渣子,收敛不起来了… …
三天之后,冬冬终于走了。
我在机场送他,看他背着双肩包,经过边防的闸门,回头朝我挥挥手。
我回到家中,自己生火做饭洗衣服,日子过得很安静。
我打开一本很久以前入手的小说,每次都读一个开头,这一次终于读完了,故事居然还挺好玩的,是说一个女孩总是遇到相似风格的男子谈恋爱,但是都不持久,总会分离,后来谜底解开,原来她的男朋友始终都是同一个人,一个物理科学家,在不同的时空里穿越过来跟她谈恋爱。我在一个深夜里第二次读完了这本小说,我觉得这个主意很好,要是我也能同不同版本的欧先生相遇谈恋爱我也会非常高兴。但是在这个时空里,这个版本的欧先生,我想,我们到头了,就此结束了。我把他放在我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好,放在一个大箱子里邮去了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