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酒楼喝过啦。”
“放了味jīng的,怎比得上自家厨房?”
小美不再多说,乖乖听话。
七姑看她喝汤,笑眯眯的。
“七姑,为什么这样开心?”
七姑摇头,掩饰道:“快过年了,当然开心。”
“七姑你骗我,笑得那样jian险,一定有yīn谋。”
七姑左右望望,压低声音道:“小美,你家姐回来了。”
这晚,詹小美难以入眠。
阿妈早逝,舅父混账她不愿理,只得一个父亲。
她常把阿道夫船长想象成父亲,一样很高大,粗粗的胡子,嗓音响亮。可是阿道夫船长虽然粗鲁,但很温柔很有爱心,而父亲,冷冰yīn郁,总有股生人勿进的味道,偶尔和她说话,心思总不在她身上,像神魂飘去老远。
她对家姐印象模糊。虽则七姑常讲小时家姐是怎样痛惜她,可一去那么远,多年不归家。说家姐爱她,詹小美才不相信。
可为什么听说家姐回了香港,她这样雀跃呢?
兴奋里夹杂着愤怒,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不来看她?
詹小美听见连续的车声,伏在露台栏杆上俯瞰。夜色里一群人下车,父亲进门。她听见他的手下告辞远去,接着传来上楼的足音。
“爹哋。”
“还不睡?”
“睡不着,我有话想说。”
“等等,我洗澡。”
片刻后,靳正雷换了套衣服出来,向她招手,“天冷,露台风大,进来。”
“你今晚没有节目?”小美坐进沙发。
他摇头,点烟。
以往他们间没有多少父女亲qíng,更像是朋友,偶尔他会告诉她小时候一些趣闻,或者听她讲讲身边事。
看得出他心qíng不佳。小美沉默。
“有事?”
“舅父……舅父最近好不好?”
靳正雷扬眉:“笑棠?他怎会不好?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她痛恨舅父,无来由的厌恶,或许因为他的油头,他说话的表qíng,他的笑。她理所当然地想,家姐一定和她一样。
“是不是舅父太令人讨厌,所以家姐不回家。她明明回了香港,为什么不回家?不来看我?”
手中的烟颤抖,终于还是没有执稳,跌路在裤腿上,滚下地板。
靳正雷几乎无法开口,心与胃同时紧抽,无法遏阻。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明晚
☆、第五十四章
“平安,阿若回来了。”靳正雷一字一顿地说。
何平安啊一声,电话里,同时传来物品跌下的碰撞声,想必极度震惊。
“我要知道,她为什么回来,和谁一起,住在哪里。”喉咙gān涸,每挤出一字,像肺部的空气被狠狠挤压出去,心脏在空落落的胸腔激dàng。
“大圈哥。”私下里,何平安仍然保留旧日习惯,称呼更为亲切。“阿,阿嫂已经离开七年——”
“七年九个月。”
“这么久了,大圈哥我以为你已经放弃。”
他是已经放弃。那一枪将他的渴望彻底击碎,那一口咖啡他咽下所有的苦,他再也不愿听见来自英国的消息,一点一滴的甜蜜,对他来说,都像硫酸像qiáng碱,像漫天雪幕中拥吻的身影之外,他燃至指节的烟蒂,同时灼烧他的心。
可她回来了。在同一个岛屿,呼吸着同样的空气。
“平安,我要知道。”
天亮时,何平安回电:“阿嫂住在半岛,一起的有她英国的舅父和姨妈姨丈。她回来是因为,是因为……,大圈哥,放弃吧,都七年了,各安天命才是好结局。”
“因为什么?”靳正雷已经恢复平静。
“……阿嫂将和丁家二少结婚,回来举行订婚礼。”何平安没有得到预料中的反应,不由急躁,“大圈哥!”
“我知道了。”
美若到埠第一日就打了电话给七姑,当天丁维恩父母在丁家大宅设下晚宴。第二日,她计划去看阿妈。
丁维恩接她同去。
詹美凤被葬在华人坟场,墓xué的位置极佳,面朝蔚蓝大海。
她梦寐以求的心愿,住山顶豪宅,背山面海,终于在身后达成。美若脸上笑意嘲讽,想到伤心处,又颤抖双唇,qíng难自已。
一张黑白小相,仍能看出墓中人当年的明艳妩媚。碑上书刻“浙江余姚詹美凤女士之墓”数个魏隶大字,底下是生卒年月日。
美若放下鲜花,抚摸碑上刻痕。低语喃喃:“到死,他也不给你名分。你何苦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