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脱口而出:“可是我想!”
他握着拐杖的那只手微微紧了一紧。
我说:“我如果也能像你这样决绝就好了,就不必每次经过江边的时候都会想你……看见天上飞过孔明灯,也会想你……十字路口有汽车尖叫飞驰而过,还是会想你……受了伤没有人给我贴创口贴,更加想你……就连回到家里,想着那个房间里曾经有你……我、我有时宁可睡在沙发上……”
“够了!苗以瑄……”他吼我,“你说这些什么意思?你以为说这些我就会心软?”
我忍着想哭的冲动,反而笑了起来,说:“我也不知道说这些有什么意思……我真是疯了,我苗以瑄从来不习惯低声下气的,我竟然跟你说这些……”
这时,天空开始下雨了。春寒料峭,雨珠落在脸上,凉得有点刺人。
我的手机忽然响了。
我有点意外,打电话来的是沈航的爸爸。
沈叔叔说:“以瑄,你在哪?现在赶紧到医院来!”
他的声音很急很慌,我有不好的预感。我问:“医院?哪家医院?沈叔叔,出什么事了吗?”
沈叔叔强作镇定,说:“是妙心医院。是沈航,小航他……他想见见你。”
我更紧张了:“沈叔叔,你说清楚啊,沈航要见我,为什么是在医院?”
沈叔叔说:“他……他今天去唐为那边谈事情,唐为大厦……电梯……失事,他跟唐柏楼都在电梯里,从……从十楼掉下去……”
我捂着嘴:“那他……他怎么样了?”
沈叔叔说:“唐柏楼受了重伤,可是小航他……以瑄,他时间不多了,他想见见你。”
“时间?……不多了!”我喃喃地重复那五个字,瞬间觉得好像一整片天空的雨都合在了一起,兜头而来,压得我不能承受不能呼吸,整个世界都成了汪洋一片。
我顾不得姜城远了,拔腿就冲到马路边拦车,这时刚好有一辆出租车停过来下客,等客人一下车,我刚坐进后排,前排的车门忽然也开了,姜城远竟然也跟上了车。
“一起的,走吧。”他说。
我不安地问:“姜城远,你要去哪儿?”他说:“你不是舍不得我吗?我就多陪你一会儿吧?”
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只是很着急地对司机说:“师傅,我去妙心医院,麻烦开快一点。”
姜城远回头看了看我,笑得很轻蔑,跟着他竟然从钱包里拿了十张百元钞票放在司机面前:“别去医院,在哪儿都行,要不就上内环高速吧。”
我问:“姜城远,你想干什么啊?”
他笑了起来:“以瑄,我知道你生气,你就原谅我吧?我不冷落你了,你想游车河,我就陪你游嘛。”
我说:“姜城远,我不管你想干什么,你要是想发疯就给我下车!师傅,别理他,就去医院。”
姜城远指了指那些钱:“师傅,够兜很多圈了吧?不够我这儿还有,我还可以给。”
司机见钱眼开,油门踩得更欢了:“行,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内环高速是吧,没问题。”
我真的着急了:“师傅,你别听他的,我朋友现在在医院,我必须去看他。你要钱我给你钱,多少我都给!”
姜城远轻笑:“呵呵,总之她能给多少,我给双倍。”
我大吼:“姜城远,你疯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说:“以瑄,你干吗对我这么凶呢?”
他又说:“师傅,我女朋友跟我闹分手哎。”
我暴跳如雷:“谁是你女朋友?”我翻遍了自己的钱包,可我带在身上的现金只有三百块,我统统扔在司机身上,“师傅,我的钱都给你,不够的我欠着,我去取……师傅,去医院,我朋友在等我见他最后一面啊!”
姜城远笑着说:“以瑄,我知道我惹你伤心了,不就是吵个架嘛,有必要说得要死要活的?刚才你不是还说这也想我、那也想我的?说实话,我的确挺感动的。”他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往后排扔过来一袋纸巾,“你看你,刚才被雨淋了吧?擦一擦,别感冒了,我心疼……”
他又说:“哦,师傅,我能不能哄回我女朋友就看你了,尽量帮我争取多一点的时间好吗?总之别信她,我女朋友是学表演的,可会演戏了。她说给你多少,就是说说,最后你一个钱都拿不到的,还是把我的钱收下更实在。一会儿我们和好了,我再给你几百。”
司机是个极度贪财的人,根本不管我们之间到底是真吵还是假闹,他立刻就把姜城远的钱全揣进了口袋里。我们说什么他也不管,他只管开车。
我想姜城远是听见我和沈叔叔讲电话了,他是故意拖延时间,不让我去医院看沈航。不管我怎么解释求情,司机只要稍有动摇,姜城远就会想方设法把司机的立场拉回他那边。我焦急地看着窗外,我知道车子再往前走就会进入一条很空旷的新路,新路直通外环高速,上了高速,想换车或者掉头都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