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了一家泰国菜餐厅,刘靖初被冬阴功汤呛得直咳嗽,嚷嚷说这是什么怪里怪气的东西,难吃死了。
我敲桌子说:“喂,成熟点,别这么没形象。”
他抱着脖子做了个怪相:“在你面前我还需要扮成熟吗?……不行,我得去洗手间漱个口,你先吃着。”
我边吃边等他,等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见他回来,电话却响了。
接起来是他的声音。
“喂,你到哪儿去了?”我问。
他说:“你回头看看,看你背后。”
我听了扭头一看,姜城远和一个大概三十岁的男人一起来的,坐在靠门口的位置。
我说:“是他又怎么了?”
刘靖初说:“跟他一起的那个男人就是今天招聘我的部门主管,如果他们看到我,我担心姜城远又会像檀雅那样,说我犯过事,我的工作又没了。”
竟然那么冤家路窄?我暗暗地抱怨了几句,可是餐厅又不大,只有一个出口,他要么就只能一直躲在洗手间里,等姜城远他们走了才能出来了。我想了想说:“这样吧,我把他叫出去,一会儿你看好时机悄悄地走。”
于是,我结了账,刚站起身姜城远就注意到我了。我面无表情地走到他的座位旁边:“我有话跟你说。”
他喝着香茅茶,不冷不热地问我:“你想说什么?”
我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男人:“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在这儿说有点不方便,你跟我出去吧。”
他犹豫了一下,向对方道了个歉,跟着我走到餐厅外面:“说吧。”
我问:“你究竟有多恨我?”
他好笑:“呵呵,你问这种问题,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吧?”
我盯着餐厅大门,刘靖初还没有出来。我又说:“我就想知道,我是不是一点被原谅的机会都没有?”
他立刻说:“当然没有!”
他说得那么决绝,我心里又不好受了:“你只知道我对舒芸做的事残忍,可是你对我做的事,何尝不残忍?”
“别拿自己跟小芸比,苗以瑄,你有脸说这种话吗?你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可是小芸呢?她连一个活着的机会都没有了!”
姜城远已经不是我原来认识的那个姜城远了,他的眼睛里还有温和,还有清澈,只是都被他刻意地藏了起来,藏得很深,藏在肉眼几乎看不见的角落里,能看见的,只有他故作的愤怒、阴柔、凶狠。
他说:“没错,我只计较你们对她做了什么,因为我爱的人是她,所以我只在意你们对她的伤害。我根本不在意你,所以我高兴怎么样对你就怎么样对你!你们越难过,我就越好过!”
我问:“你爱她?那你知道她爱你吗?”
我有想过把我在骨灰墙前听到的魏杨说的那些话告诉他,狠狠地泼他一盆冷水,但我始终还是说不出口。
他并不在意我说什么,说:“苗以瑄,我不想再跟你废话了。如果你只是问我这种无聊的问题,那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就在这时,半空忽然传来砰砰几声巨响。我抬头一看,漫天彩屑正从餐厅所在大楼的高层窗户里喷洒出来。旁边的LED屏上出现了一个漂亮女孩的照片,照片下方有一行字:夏冬瑾,请你嫁给唐树恒。
原来是有人在求婚。
女孩下班从大楼里出来,还抱着电脑和一沓文件。跟姜城远一样可以把一件普通的白衬衫穿得很好看的年轻男人站在他的车旁,捧着一大束鲜花,看见她从楼里出来了,立刻迎了上去,单膝跪地。
女孩当即就愣住了,忽然热泪盈眶。
围观的有路人也有双方的亲友团,大家都在齐声喊:“答应他!答应他!”
我看着那一幕,仿佛跟那日在医院里一样,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愉悦的笑容,我又看见了别人的幸福。
漫天的彩屑,飘飘洒洒,将所有人都笼罩了。
也笼罩着我和姜城远。
我跟他面对面,有点出神地看着对方,彼此的视线深深地胶着,浸在那一场彩雨里。
彩屑纷纷落地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飘落的还不只是指甲盖一般大小的彩纸,那里面还夹着很多剪成心形的、稍大一些的粉色纸片。
纸片上写着字,而且都是手写的。字很漂亮。每一张纸片都写着不同的句子。
我看了看落在我脚边最近的那一张:用我奋不顾身,换你一爱倾城。
一个美得令人心碎的句子。我轻轻地念了出来,又下意识地看了看姜城远,他已经一声不吭地回餐厅了。
我忽然觉察到脚底好像踩到了一个什么东西,捡起来一看,是一颗袖扣。那是一颗白金镶钻的袖扣,上面还刻着字母J。我想,是代表姜字吧?刚才跟姜城远说话的时候,我有注意到他的衬衣的袖扣正是这一款,应该是定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