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钱管事家的,不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讪讪笑道:“这房舍是后来建的,据说与当初不一样,修建在这里距离进城的官道要近一些,进城便宜,年底送供奉也便宜。”
落英恍然大悟,盯着官道的方向瞧了瞧,点头道:“这里能瞧见官道,确实很近。”
这大概就是佃户越来越少的主要缘故了,明玉没说话,陪着秦氏继续往前头,她倒想瞧瞧最后谁会做了替罪羔羊。
那钱管事家的瞧着明玉和秦氏没有继续深究才微微松了口气,心里却少不得开始着急,瞧见秦氏呼吸有些重,便忙请秦氏回去歇歇。
至于丈量的那些人,等回到别院,魏妈妈就进来禀报了:“……虽一切都预备齐全了,却总是因为别的缘故停下来。”
总之第一天上午很不顺利,这样下去要丈量完所有的土地,只怕真的会误了春播。
“看来倒是我高估了钱管事的能耐了,这样吧,回头找王福也去,横竖如今这庄子上也没要紧的事。”
魏妈妈点头,退了下去,莲月上午留在家里算账,晓得明玉回来,就拿着账本进来请明玉过目:“这些是昨儿下午钱管事管理的那一处庄子上佃户们租地的总量。”
明玉略翻了翻,莲月气不过,冷哼一声道:“咱们有了这些,看大奶奶他们还怎么说?”
“这账目暂且就搁在这里吧。”说罢随手放在桌子上,端起茶杯吃了一口,问道,“散钱预备齐全了没有?”
“阿阳都送来了,照少奶奶吩咐,预备了四十吊,奴婢都收起来了。今儿上午少奶奶和夫人出去后不久,便有人来。近一些晓得下午才能见少奶奶便回去了,有些远的在外面等着,奴婢也吩咐了厨房,让多做了饭菜。”
明玉赞赏地点点头:“留下你果然不错,虽然都是佃户,到底咱们也仰仗着他们。二进的院子空着,叫他们进来吃饭吧。”
莲月答应了一声,便出去传话。
不多时又折回来:“大奶奶到了!”
香桃立即了然一笑,明玉起身相迎,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显见阮氏走得急,脸上隐含怒意,一进门便似笑非笑道:“我听说四弟妹预备丈量土地?”
不是预备,是已经开始了。明玉笑着请她入座,阮氏一边落坐一边道:“四弟妹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我们打理了这些年,还能少了不成?”
明玉从香桃手里接了茶碗,送到阮氏跟前,阮氏也不接别开脸道:“若是不相信我们,当初堂叔也不会交给我们打理了。不曾想,我们帮着打理多年,最后竟落得被疑的境地!”
明玉举着茶碗:“大嫂一路从城里赶来,先吃口茶再说吧。”
那阮氏的目光却恰好落到被明玉随手搁在桌子上的账本上,上面记录着佃户租地面积、上缴的租金,底下还有佃户的画押,白纸黑字清楚明白。
她不由得暗暗吃惊,察觉到自个儿失态,这才收回目光,接了明玉送来的茶水。心里却愈发不安起来,她没想到明玉竟然从佃户入手。
当年楚家置办土地时,并非是一时就置办起来,最开始有意在距离京都较劲的直沽置办产业,也是因二太老爷中了举,不过是为着日后二太老爷进京为官打算,后来直沽成为南北漕运重地。楚云飞的祖父才将目光锁定直沽,接着陆陆续续置办了别的产业。
那时候为了方便管理,几乎都是租给没有土地的佃户种,再从中收取租金。后来虽举家搬迁而来,跟来的也都是家生子,其他人散了家去,人手少也只能照此法子。
要了解一处庄子真正的土地面积,从这些佃户处入手,虽麻烦却最是直截了当。这也就罢了,明玉又丈量,结果一旦出来,问题便跟着暴露出来。
阮氏暗暗咬牙,明玉竟然能想到这些。转念一想,她们只来了一两天,摆在这里的也不过一本,不可能皆已见过。眼下只要将她们劝回去,即便丈量,最后也无甚影响。
“不知大伯和大伯母怎样了呢?”
阮氏竟好似没听见,还是邱嬷嬷咳嗽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明玉又笑着问了一遍。阮氏道:“夫人已经好了许多。”
明玉松了口气,笑道:“好了我们就安心了。”
阮氏才反应过来,自个儿不留意竟又在口齿上落了下风,明玉这般说的意思,倒是她们搬来庄子上小住楚大夫人的病情才好了。可见楚大夫人是见不得她们的。
“婶婶可好?”阮氏忙改了口道,“我先去给婶婶请个安吧。”
“我们刚从外面回来,母亲这会子在换衣裳。”说着吩咐香桃去瞧,朝阮氏笑道,“劳烦大嫂惦记,大老远跑来瞧我们。这庄子虽偏僻了一些,倒十分安静,说起来不怕大嫂笑话,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城外住,反倒觉得新鲜有趣。大伯母没事,大嫂难得来一趟,下午要不要在别院各处逛逛?母亲还在外面的池塘养了鱼,临窗垂钓十分有趣呢!”